最後，幾乎整個班級的孩子都在起哄，叫顏染“小婊丨子”，又說“顧源就喜歡婊丨子，肯定和顏染睡過覺”什麼的，把顧源逼的再也忍受不了了，開口就想說“誰會喜歡顏染！”
可當他看到顏染臉上紅了的眼圈的時候，那句話卻說什麼都說不出來。
“哈哈哈，顧源承認了！”
“羞羞臉，羞羞臉。”
教室裡孩子們的尖叫聲越來越大，顏染再也忍受不了，捂著臉就要衝出去。可一個調皮的男孩卻不合時宜的想和顏染開個玩笑，伸腿打算把她絆倒。
顏染羞憤欲死，根本不管不顧。教師裡課桌之間距離狹窄，真被絆倒，摔在地上還好。要是磕在了桌子上，恐怕臉上就要破相了。
程歡趕緊過去一把把顏染接在懷裡，頓時整個教室都安靜了下來。
小孩子對於老師都有天生的畏懼。因此，這些原本還鬨騰個不停的孩子們，現在一個兩個都像是縮著脖子的鵪鶉，乖乖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顏染差點摔到，也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程歡，越發不知所措。
“嚇著了嗎？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
“沒有，謝謝老師。”顏染低頭，聲音十分細小。
程歡摸了摸她的頭作為安慰，然後轉頭問教室裡的其他同學，“你們剛才在吵什麼呢？”
“就，就沒有什麼。”
“可我怎麼聽見你們罵人？”
“沒有！我們沒有！是顏染不好。”
顏染也急了，“我什麼都沒說，是你們欺負我！”
顏染這句話說完，接著就抬起頭，用有點恐懼的眼神看著程歡。可如果仔細看去，會發現這個孩子眼裡，其實充滿了期盼。
她有一個卑微的願望，顏染希望程歡作為老師，能聽一聽她說的話。哪怕最後還是要說她不對，但隻要願意聽她說一句，她就能心滿意足。
因為，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就沒有人願意聽顏染說話。就包括幼兒園的時候，彆的小孩會因為她沒有父親就欺負她。可鬨到老師哪裡，老師也隻會讓她道歉。
因為那些孩子們，說的都是真話。
的確是真話，可顏染並不明白，沒有父親不是她選擇的，為什麼這就是欺負她的理由。至於母親喜歡誰，也是母親的自由，為什麼這也成為了她的原罪。
可即便如此，大家都說是她的錯，說她是討厭鬼，她也隻能接受。但是她也希望，能夠有人在自己被責罵被排擠的時候聽自己說一句話。
這樣會讓她覺得，她也是被公平以待的。可自從母親走後，再也沒有人願意傾聽她的委屈。
顏染的眼眶裡蓄滿了淚水，她固執的低下頭，想要把眼淚逼回去。
然而緊接著，卻聽到程歡溫柔的聲音，“顧源喜歡顏染又有什麼不好呢？”
“可是我爸媽都說顏染的母親很臟，有病！”
“那你們也看到顏染的衣服了，臟嗎？”
“不，不臟。”
“那你們開學的時候也和顏染一起體檢過了，負責體檢的老師說過顏染有病，會傳染你們嗎？”
“也沒有。”
“所以了，你們為什麼罵她？”
“……”許多孩子麵麵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們也不是成心要罵顏染，隻是起哄而已。
程歡見狀，也不管他們，而是轉頭摸了摸顧源的頭發逗他，“怎麼樣？咱們小顏染長得很漂亮吧！”
“才，才沒有！”顧源下意識脫口而出，可轉頭看了看顏染的表情，抿了抿唇又補了一句，“沒有很漂亮，就是一般漂亮。”
說完臉也紅透了。
其他幾個小孩見狀，又忍不住擠眉弄眼，要不是程歡在這，恐怕就要鬨騰起來。
可程歡卻笑著問了他們一句，“那你們不喜歡顏染嗎？”
“啊？”
“小顏染這麼漂亮性格也溫和，你們不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就很微妙了。教室裡的孩子們互相看了看，直到半晌才有另外一個膽子很大的男孩說道，“喜歡的啊！可顏染總是不理人。”
“就是就是！隻有顧源能和她說話。”
“那你們主動找她了嗎？”程歡循循善誘。
“沒有。”頓時膽大的男孩癟著嘴，又不知道說什麼了。
程歡也不怪他，隻是仔細的教他，“那你下次主動和小顏染說說話。那小顏染。”程歡低頭在看顏染，“告訴老師，你以後也會多注意，不會真的不搭理同學的對不對？”
“嗯。對不起，是我平時沒有注意到。”顏染下意識點頭，然後道歉。
看顏染紅著眼像是要哭了，其他幾個孩子忙過去和她道歉。“不，是我們錯，我們剛才罵了你。”
說著說著，就都挨到顏染身邊，像是著急想要哄她。一雙雙眼裡寫著的都是擔心和緊張，而剛才的起哄和惡劣的戲弄也像是假的。
這就像是做夢。從小到大，隻要和彆人發生衝突，就不得不道歉的顏染，第一次從彆人嘴裡聽到了對不起三個字。
她把這三個字在心裡翻來覆去咀嚼了好幾遍，可怎麼都品不出甜文，隻有更大的難過和痛苦。
“我，我不是婊丨子，我媽也不臟。她，她沒有得過艾滋病。沒有的……”這句不知道憋了多久的解釋終於說了出來，顏染嗓子哽咽得不行，哇的一聲，終於哭出來了。
而身邊這幫孩子卻慌得不行，“啊！顏染你彆哭，我們都和你道歉。”
“對對對，你彆哭了。我們真的錯了。”
而顧源更是急壞了，一個勁兒的從書包裡和口袋裡翻東西想要哄顏染高興。
可他們不知道，顏染委屈太久了，他們越這樣，顏染越收不住眼淚。並非是嬌氣，隻是因為對於顏染來說，這樣的溫暖，實在是太少了。
這就好比一個人，當他知道哭泣沒用，並不會有人哄他的時候，摔倒了往往是自己站起來。可一旦有人主動抱他，心裡的委屈就會越來越放大，根本收不住。
然而小孩子們之間的戰爭總是能很快就結束。在小夥伴們的安慰和道歉下，顏染也漸漸收住了眼淚。然而緊接著十萬個為什麼就來了。
其中一個有點早熟的女孩率先發問，“老師你剛才說顏染漂亮顧源才喜歡她。那是隻有漂亮的人才會被喜歡嗎？我不漂亮是不是大家就討厭我？”
“怎麼會？”程歡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很開朗，老師就很喜歡你。顧源平時會幫助同學，大家也很喜歡他，還有萬羅，他總是乾乾淨淨的，身上有肥皂的香氣，大家也喜歡。至於班長，他的成績最棒，大家也喜歡他對不對？”
“是的，都很喜歡。”
“所以你們看，在交朋友的時候隻要對方有一個優點，沒有太壞的缺點，就會被大家喜歡。”
“那什麼是太壞的缺點？”
“像你們剛才瞎起哄，還給人家取外號，說難聽的詞語還有字眼，就都是不好的缺點。咱們換種思路，如果你們是顏染，你們被這樣對待了，你們會喜歡這樣對待你們的人嗎？”
“不會。”
“那以後要做乖孩子知道了嗎？
“嗯！老師我們知道了。我們以後都不會在欺負顏染啦！”
“很棒。”程歡表揚了這些孩子們一句，接著卻轉頭對之前罵顏染的那個女孩說道，“王晴你一會下課就過來老師辦公室。”
“我要請你的母親過來學校一趟。”
程歡這句話說完，教室裡其他的孩子們頓時眼神就變得奇怪起來，也不知道是那個孩子小聲嘟囔了一句，“我想起來了，班裡第一個說顏染壞話的，就是王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