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漾羽雖然覺得受寵若驚,卻也因為他這句話,倍感親切。
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段雲浩:“段師伯,你可對劍有興趣?”
段雲浩這幾個月已經知道了自己在玄天宗的身份。
薑柏言帶他去了劍宗禁地,那是一個劍塚,是劍宗一千多年來,所有劍宗弟子之佩劍的埋劍之地,當他站在其中,劍塚所有劍都在顫動,聲似龍吟,似虎嘯,似乎是在歡呼他的到來。
薑柏言告訴他:“它們都在臣服於你的無上劍意之下,它們想要成為你手中之劍,段雲浩,你天生就該拿劍,即使再來一次,我相信你也會拿起它。”
這句話,讓段雲浩有些輕微的反感。
然而他渾身的血液仿佛在應和劍塚一般澎湃起來,他伸出手指,有無形劍意似要凝成,然而在快要凝成的那一瞬間,卻又消失於無形。
段雲浩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宛如一顆成熟的果實,他已經成長到最完美的時候,他的道心堅如磐石,他的修為也高不可攀,隻有他的記憶停留在了最初的時候。
他無法運用身體裡沉睡的劍意,因而他回歸了最初的本願。
段雲浩聽了薑漾羽的回答,微微一頓,很平靜地說:“我對劍,暫時沒有興趣。”
所有人都盼著他拿起劍,重新成為段宗主,這種深切的期盼,反而叫段雲浩迷茫。
或許他這個年紀也不該迷茫,但此時的他,記憶也隻有二十五的時候,這個年紀在修真界,委實過於年輕了,以至於他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思想,都變得更為稚嫩,也更為叛逆。
大家都想讓他變回去,那他,偏不。
段雲浩這種想法隻在腦海之中淡淡地滑過,便了無蹤跡。
薑漾羽聽了,點頭,“這樣啊。”
段雲浩問他,“你想讓我拿劍?”
薑漾羽說:“這個還是要看段師伯自己,段師伯能從劍之中悟到了自己的道,一定是極愛劍的。我聽聞師伯年輕的時候,每天都要揮三萬次劍,將最普通的劍招,練到了登峰造極,門派大比的時候,一招就能將同輩人打下擂台,出儘了風頭。而且師伯凝練出劍心還有劍意的時候,也不曾缺少過一天的掌劍。若是我,恐怕無法對一件東西愛到如此地步,師伯是有心之人,也是視劍為命的人,若師伯此時不想拿劍,以後也會愛上,因為曾經的師伯,是你,你也是曾經的師伯,你們是同一個人,終究會愛上同一件東西。”
段雲浩若有所思,雖薑漾羽所說之意,與薑柏言相差無幾,但這些話從薑漾羽口中說出來,又分明是另外一種意思。
他若有一天,能重新拿起劍,也是因為是他所愛,而不是因為他是劍宗宗主。
明白這點的段雲浩,輕輕地翹起了唇角,他很緩慢地說:“或許如此。”
他看向薑漾羽的眼眸,越發明亮,眼裡也帶上了淡淡的笑意,“你說的,很有道理。”
薑漾羽得了段雲浩的肯定,有些不好意思,彎了彎唇角,笑了起來,“師伯能聽進去就好了,要我說啊,師伯這樣的人,天生就該立於萬山之巔,俯視芸芸眾生,也該如明星一般璀璨奪目,被萬人所敬仰。不過師伯現在失了記憶,恐有跌落凡塵之嫌,師侄才平白得了與師侄親近的機會,真是慚愧。”
段雲浩想說什麼,卻抿了抿唇,有些話從薑漾羽嘴裡說出來,又分明是不一樣的,真叫人心情舒適。
因為薑漾羽熱情又奔放,這一次的旅途並不算沉悶,薑漾羽也在這個時候,和白玉良熟悉了起來。
在他看來,白玉良性格的確不錯,但有些自來熟,短短幾天,就仿佛是摯友一般親昵,他還會為薑漾羽吹涼茶!
薑漾羽過得舒適不已,外邊卻突然吹起了大風,很暴戾地卷起了大片大片的雲,隨後便是紫紅色的閃電劈裡啪啦地從雲間穿過。
修真界的天氣是一貫美好的,沒有無緣無故的雷電,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惡劣天氣,在修真之人的概念裡,能引起這些異常的,隻能是天劫,修士的引雷手段,又或者是其他妖邪。
白玉良往窗戶之外看了看,輕輕地皺起了眉,“這個雷,有些不一般。”
薑漾羽湊過去,“如何不一般?”
白玉良說不出來,段雲浩雖心性記憶跟不上,但身體修為俱在,神識有些受損,卻也是大乘期的神識,他比他們兩個人都要敏銳,他放下茶杯,冷聲說:“有東西,跟了過來。”
薑漾羽緊張起來,“什麼東西?”
段雲浩感受了一下,“在船底。”
薑漾羽:“……”
他將腦袋伸出窗外,膽戰心驚地往船底下看,隻看見了一片雪白的雲。
他回頭看向段雲浩,小聲說:“師伯,沒有東西。”
段雲浩從須彌戒之中,取出了一隻細小的鳥,那鳥不過手指長,渾身羽毛也纖細如毫毛,長得很是古怪,身體純黑,眼睛卻是紅色的,它出來後,還很機敏地叫了一聲,叫聲清脆好聽,它飛了出去,沒一會兒,又飛了回來,停在了段雲浩的手掌之中。
段雲浩看了看它,又掀起眼皮看了薑漾羽一眼。
薑漾羽小心翼翼地問:“師伯,發現什麼了嗎?”
段雲浩將那隻鳥放回了須彌戒之中,開口道:“隻是一隻小妖而已,不足為慮。”
他話音剛落,外麵的雷聲便激烈了起來,同時,還落下了傾盆大雨,劈裡啪啦地打在了船頂上。
這聲勢之浩大,薑漾羽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真的是小妖嗎?師伯你會不會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