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不是在當偶像嘛,像偶像明星這種是不能隨隨便便談戀愛結婚的,”戚鼎硬著頭皮道:“我之前也跟你說過了,他除非穩定了很久,足夠有信心最好再公開戀情,但是在這之前要隨時防止偷拍和跟拍,跟誰都不方便單獨接觸。”
戚麟一臉聽話的點了點頭:“我宿舍樓下有個保安都是狗仔裝的,我看見他揣著個小竹炮了。”
“小竹炮?你們學校安保這麼差的嗎?”吳女士一臉警惕:“萬一著火了怎麼辦,這麼多學生呢。”
“不是不是,小竹炮是中長焦鏡頭——不扯遠了,”戚鼎咳了一聲道:“所以公司一直有叮囑他注意私生活。”
“戚鼎,”吳秋一嚴肅道:“你知道你兒子多少歲了嗎?”
“十——”戚總快速的看了眼兒子,後者悄悄比了個九:“九。十九。”
“十九歲!人家都說十六歲的雨季,這麼年輕不去談戀愛,等七八十了再去感受青春嗎?”
戚麟聽到這話表情特彆微妙,有點不好意思的低頭扒青菜。
他感覺這小白菜好像沒煮透,有點嚼不動。
“你聽媽的,碰到喜歡的人大膽去接觸,注意措施就是了——都是活著的人,該有的權利彆提什麼公司不公司的,”吳秋一冷著臉道:“總統元首都能談戀愛,你一個小孩子憑什麼不行。”
理好像是這麼個理。
戚鼎揉了揉額頭,心想真出了什麼事自己想法子公關算了,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戚麟。
後者宣誓效忠似的趕緊搖頭。
吳魔王又一個眼神殺過來,戚鼎跟著搖頭,擺手道:“青春青春,讓他青春去。”
戚麟全程跟吃瓜群眾似的在旁邊看著,壓低聲音道:“媽,我聽說我爸以前可凶了,你是怎麼馴服他的。”
吳秋一剛想說句什麼,旁邊戚鼎重重咳了一聲:“我不要麵子的啊!”
第二天一早,父子兩坐了飛機跑國外去了。
戚麟很少和父親公開露麵,但偶爾也被拍過同框——不過那是在公司年會上麵,而且座位隔得足夠遠。
戚麟所在的SPF公司,是戚麟所在的虹光傳媒的諸多產業之中的一個,就如同果繽紛和百事的關係一樣。
隻有在某些私人場合裡,他們才會以父子的身份公開露麵。
但凡知情的人,都清楚什麼話能往外傳,不該傳的被發現了會有什麼後果。
——倒不是這堂堂正正的血緣關係有什麼不可說,很多東西一旦成為公眾的下飯話題,各種扭曲和摸黑也會聞風而至。
過度曝光一直不是什麼好事。
戚麟一到國外就有種英語八級聽力測試正式開始的感覺。
老外們說話並不會像聽力測試那樣字正腔圓,有時候去買杯水都得試圖聽懂營業員濃厚的口音混雜俚語。
他在跟著爸爸穿過酒店大堂上電梯的時候,一直在感覺心裡的一杆秤搖搖晃晃。
左邊是《鎏金鑰匙》的試鏡機會,以及試鏡成功的無數種可能性,右邊是對自己能力的恐懼。
我會搞砸的吧。
白憑之前有個飯局,但下午剛好有幾個密友受邀過來嘗他新入的手卷雪茄。
戚總剛好也好這個,順便把自己兒子帶過去見見其他叔叔阿姨。
印花長毯踩上去毫無聲音,總統套房裡悉數的坐了幾個人,見到戚總也隻是抬手打了個招呼。
戚麟微微有些驚訝。
他爸爸在國內,去哪個酒會幾乎人們都是站起來迎接他。
這隻能說明……這些人和父親是同等甚至更高層次的人。
白憑關好門走回來,給戚麟倒了杯清茶。
戚鼎和他們笑著交談了幾句,見兒子略有些拘束的坐在旁邊,隨手扔了卷紐約時報給他當消遣。
戚麟看到滿屏英文時還是習慣性眼皮一跳,但索性當做英語題了。
他很少這樣被當成背景板了,國內好像什麼聚會最後都會把焦點轉到他身上去,簡直東西南北都有自家七大姑八大姨似的。
白憑是個瘦削又有些蒼白的男人。
他看起來乾練又斯文,哪怕蓄了凡戴克式的胡子,形象也更多的傾向於一個紳士。
楠木雪茄盒的頂端附著一些香柏木片,他坐在戚鼎的對麵,隨意地將柏木片撕成條狀,點燃以後再用來慢慢烤雪茄。
他們品著白蘭地,閒聊間任由煙霧繚繞,堅果蜂蜜的醇香伴隨著煙葉的味道飄散開來。
白憑眯著眼抽了許久,才開始介紹其他早已在此落座的人。
“這位是君睿科技的柳宏峻,”他把玩著手上的月白色打火機,慢悠悠道:“另外三位你們互相都認識,我就不說了。”
柳宏駿注意到戚麟略有些緊張的捏著報紙,笑著打了個招呼:“我也有個兒子,比你大一點。”
“柳恣剛大學畢業吧,聽說不打算回時都?”白憑笑道:“性子挺傲。”
“我跟他說了,去考CAT再跟我提彆的條件。”柳宏峻揚起眉毛道:“我把他送到國外,以為他能磨磨性子——誰知道更胡來了。”
戚鼎也半眯著眼享受雪茄,突然想起什麼道:“老白,你家那位呢?”
白憑擺了擺手道:“我兒子不傲,但做事太認真。”
旁邊的人哄笑道:“比你拍電影還認真?”
“那確實。他十二三歲的時候演話劇,能演到說夢話都在順台詞,”白憑正色道:“我媳婦兒半夜趴門口聽的還直樂,真是親媽。”
戚麟一聽到話劇兩個字就豎起耳朵,下意識地想到了江絕。
自己怎麼就沒去演個話劇看看呢……感覺大佬們好像都去搞話劇了。
不對……我十三四歲在彈吉他,算了還是吉他好學。
戚鼎直到小半根雪茄抽完,才想起來正事。
“我這兒子——”他拿另一卷紐約時報敲了敲戚麟的腦袋道:“他想試鏡你那新片子。”
“我也沒想跟你討價還價,現在不是在生意場上。”
戚麟從填字遊戲裡回過神來,忙坐直了些,試圖一臉平靜的回應其他人的眼神。
“你覺得有戲,能試試,那當然好說。”戚總這時候還不忘給兒子找個台階:“要外形啥的不合適,那就算了。”
白憑透過繚繞的煙霧注視著那個少年,半晌沒有說話。
戚麟感覺自己坐的和石像一樣僵硬,此刻連指腹血管的跳動都格外清晰。
“我這電影,能說台詞的統共就五個亞裔角色,三個是男性。”白憑慢慢道:“孩子,你想試哪一個?”
“我很喜歡Loan。”戚麟目光放穩了一些,注視著他道:“我有英文基礎,柔韌性可以劈叉,而且我不怕辛苦,願意跟著你磨角色。”
他這一通話說的又急又快,神情越來越真摯。
“我在國內的形象一直是乖巧的大男孩,但是我平時更像Loan,有不馴服的那一麵,而且也足夠靈活。”
“您如果覺得我合適,我絕對不會偷懶——學芭蕾都行。”
“確實需要學芭蕾。”白憑換了個更放鬆的姿勢,看向旁邊已經徹底閉上眼沉迷雪茄的戚爹:“你怎麼看?”
“他平時是挺皮的。”戚爹不置可否。
您還真是親爹……就不能再煽風點火說點什麼嗎。
白憑打量了一會兒戚麟,開口道:“起來走兩步。”
戚麟懵了幾秒,試圖用模特步在房間裡繞了一圈。
旁邊的阿姨忍不住笑出了聲。
其實這個角色,白憑本來是想給江絕的。
他在創作這個劇本的時候,每次寫到Loan都在腦補自家兒子的神態,以及長久沉悶又間或驟然綻放的樣子。
雖然在劇本最後,Loan捅死了象征著自己的Alvaro,但起碼角色的完成度還是做得很不錯。
隻可惜好不容易兒子從魏風的劇組出來了,轉頭去了老婆那。
白憑雖然心裡有一萬個想法去導兒子的戲,但是也眼巴巴的想看老婆兒子演君臣對手戲。
他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放棄了——反正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男主角的位置一直懸而未決,確實是因為……能符合自己要求的少年演員,少之又少。
年齡要在17-22歲,再大一點就是個完完全全的成熟男人了。
要有柔韌的身體基礎,典型的亞洲麵孔,還有堅韌又桀驁的氣質,和足夠的表演台詞基礎。
三個當爹的一起抽著雪茄觀察他走路的姿勢,戚麟越走越覺得自己臉上在發燒。
“他看起來完全不會演戲啊。”
“在時戲院學了點基礎吧,一年不到。”戚總看了眼他的表情:“不行就算了。”
“不會演戲才好說。”白憑相當爽快的點了點頭:“就他了。”
他把雪茄放在架子上,撐著額頭慢慢道:“簽了合同,就不能反悔了。”
當然如果你爸用一大筆違約金來贖人,我也相當樂意。
戚麟聽著跟要簽賣身契一樣的,隻隱約覺得背後發涼,小聲道:“內定……會不會被業內議論啊。”
他感覺這消息一旦被傳出去,自家公關團隊又要忙好久——雖然一直就沒休息過。
“聽過撒切爾說的這麼一句話麼。”白憑不緊不慢的擦著鏡片。
他的聲音醇厚深沉,音色和語氣有時像極了另一個人。
“如果你想討好所有人,那你必然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