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菜麵片湯做好了,這一次溫融知道了這位客人是特意來他們這裡吃蔬菜的,給摩蒔的碗裡的菜多分了幾顆，剩下的大部分平均分給了兩個孩子，他自己也分了一顆嘗嘗味道。
還彆說,這‘實驗田’裡慢慢長出來的菜比直接種在血繃帶上快速長起來的味道要好一些，有蔬菜原始的本味兒,吃進嘴裡除了清香外還帶一絲絲淡淡的甜。
還是得從真正的土壤裡按照植物本身的生長周期長出來的東西，最能保持原味兒。
怪不得這位在家裡不怎麼吃蔬菜的先生，特意來他們家吃。
他是不是得多種一些了？隻是這小屋子麵積就這麼大,之前摩蒔沒來,他們父子三個在裡頭都覺得狹窄了,現在又大老爺似地坐了一位,更顯得逼仄。
這間夾心屋還有不到一周的使用時間,他真的得換間大一點兒的房子了。
“列維克先生，B區您熟悉嗎？”他決定問問這一位。這位雖然住的是A區，但他心裡一直有個直覺,他應該就是‘本地人’，問他總歸是沒錯的。
“怎麼？”摩蒔將一塊滑溜溜的麵片咽下去,暫停了吃飯的動作，側目看著對麵木板床上坐著的他。
“我想要租一間有院子的房子,您也知道……家裡孩子多，需要的空間也大，還有就是……我想種些東西，暫時還得避開耳目。”他老老實實交代著自己的想法。
摩蒔高深地點了點頭,“B區的房子應該符合你的需求，不過……”
溫融認真地凝視著他，聆聽他的話。
“以你的能力，在那裡可能做不到避人耳目。”摩蒔實話實說道。首先他帶著幾個特彆的孩子在那裡，就足夠引起B區有些老油條們的興趣了，那地方可算是個鎮中鎮，很多人雖然從外麵逃到這裡，但也不是完全和外界斷絕了聯係和‘交流’手段的。
“那就不能選B區了啊。”溫融略有些失望。B區帶小院子的房子他真的很中意，又離N區近。
“也不是不能選，你得給他們一些下馬威。”B區那地方可是講究實力的。
也就是說住進去就要先打一架，把周圍的人給震住。這也太難了吧。
他就是想租個能供他們父子一起生活的小空間而已。
“為何不考慮A區？”
溫融一副‘你在和我開玩笑’的表情，擺擺手，“租不起，租不起！可能以後能租得起吧，現在是不行的。”
等他什麼時候能租得起A區的房子了，說不定就不住在這個地方了。
摩蒔認同地頷首。確實，他現在還租不起。
兩人不再交談，摩蒔將分給他的晚餐吃完，掏出雪白的絲質手絹擦了擦嘴巴和雙手，準備告辭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溫融，“彆忘了我的‘小餅乾’。”
溫融和兩個小家夥兒目送這位揮揮衣袖瀟灑離開的先生，父子三人相視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爸爸，那個爸爸吃好多菜菜和麵麵。”大寶癟癟嘴向溫融‘打小報告’。
“啊，怎麼了？大寶舍不得了？”溫融以手指勾了下他的小鼻頭。
“可是，爸爸吃多多的，大寶和二寶就吃不到多多的了。”
二寶在一旁讚同地點頭，“菜菜，喜歡，吃。”他也喜歡吃家裡的菜菜，吃了感覺很舒服。
“那咱們下次不請他來了吧。”溫融開玩笑道。
“可是……他也是爸爸啊。他會餓。”他們能感覺得到摩蒔餓了兩天的那種迫切的心情。
“那你說怎麼辦？”溫融哭笑不得。難道還真能拒絕人家來不成？
“給，他，多多麵麵，少少，菜菜。”二寶鬼靈精似的提了個建議。
溫融捂嘴大笑，“真會想辦法呢。哈哈哈！”
這幸虧那位先生已經離開了，不然聽到兩個叫他叫那麼甜的孩子的心裡話，估計得心塞吧。
“沒關係，爸爸再種多一點菜。”溫融把兩個小家夥兒拉到自己懷裡，摟著他們晃悠著身體，耐心地教導他們。
他第二次進城買的種子還沒用呢，試著種一點吧，這樣假如那位先生下次還想吃菜，就既可以滿足他也能滿足他們自家人了。
說乾就乾，吃晚飯洗好碗，溫融帶著兩個孩子忙活了起來。他這次在門後開辟了一塊更大一些的‘改良土地’，種下了買回來的幾種種子，想看看到底都是些什麼菜。
大寶、二寶也跟著幫忙了，澆水的任務是他倆的。
“澆上我們家寶寶的洗澡水，菜就能好好地長大了。”
聽了溫融這句話，這兩個小家夥兒勤快的把那一桶‘洗澡水’都澆灌進了‘實驗田’裡。
隔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大熊就帶著另外兩個小夥子一塊兒找了過來，還非常精準地找到了N區廠房外頭。
幸虧這個時候已經是開始上工的時間段了，他們三個出現在大門口隻是被白師傅從崗亭裡多關注了一眼，沒有誤會他們有彆的企圖。
阿禾親自把昨晚趕製出來的‘石頭小餅乾’拿出來交給了大熊，“溫大哥說了，為了不耽誤你們吃飯，可以兩天結算一次報酬，如果你一天就賣光了也可以來，兩天後沒賣光同樣可以來。”
大熊將這裡頭的邏輯細細想明白，答應了下來。這是為他們設的保障，哪怕銷售不好的時候，兩天結一次報酬也能保證他們吃到些食物。
但大熊的目標可不是為了混這基本報酬，他要賺‘提成’，那對他們來說，可才是大頭。
他特意帶了村子兩個少年出來幫忙，到時候他們分開擺攤，同時銷售，就不信賺不到提成。
肖大叔看著大熊他們來取貨，心裡也有些想法。
溫融來上班後，他特意找到了溫融，“今天有三個外麵的人來我們這裡取貨了。小老板，是不是我們本地人也可以在這裡拿貨，出去賣啊？”
溫融抬眼看了看他，知道這位有了想法，他樂意看到有這樣想法的人變多，想要過好日子可不能等著撞好運的，得大膽地邁出第一步。
“可以。”溫融肯定道。
“那……如果是我家的孩子能不能呢？”
“隻要按照規則來，當然也是可以的啊。”
“我家有個孩子……有些，殘疾。”肖大叔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起自家的事來，“但他腦子沒問題的，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也讓他去賣這種‘小餅乾’？”
到底也是一個能夠自力更生的工作。賺多賺少不是問題，肖大叔就是怕那孩子在家裡一直躲著，時間長了以後就真的廢了。
鎮子上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當然可以！”溫融停下手裡的調色工作，笑著回應道。雖然他不一定能保證對方能賺多少錢，總比在家裡蹲著什麼都不乾要強。
“那，我可不可以讓他批發一些‘小餅乾’，自己賣。”肖大叔手頭有一點點的積蓄，不多，那是留著以備不時之需的。現在他打算拿出來給他家孩子當做小本生意的起步資金。
“行啊！”溫融沒有理由拒絕，他更希望這裡的人能夠主動地走出這裡，自己去到城裡，讓眼睛和心靈直麵一下那種衝擊。讓他們能夠擺脫幾十年幾代人習慣性被壓迫不敢抬頭不敢反抗的‘性子’，重新一點點地融入這個世界。
外麵的世界早就不一樣了，他希望這裡的人也能追上外麵正在改變、發展的步伐。
“那我這就回去，叫他來！”肖大叔說完縮了下脖子，“我忘了現在是在上班了。”
“沒關係，你明天再讓他來吧，今天的貨已經帶出去了，剩下的都是留給我們自己吃的。待會兒讓廚房多做一些。”溫融想了想，道。
“唉！”肖大叔高興地笑了起來，接下來一整天乾活都是勁頭十足，活力滿滿。
下午的時候他們的前院後院裡又是一片‘彩旗’飄飄的場麵。有了這些粉啊、紫啊、深紫紅的映照，整個院子都有一種朝氣蓬勃，生機盎然的感覺來。
大熊他們當天傍晚趕了回來，這位年輕人掩飾不住臉上的興奮，見到溫融的第一眼，就把空了的草簍拿給他看。
“賣光了？”溫融沒有意外。他們三個人，一人分一些在不同集市賣，差不多。
大熊用力點了點頭，將賺回來的髓幣從胸前布袋裡拿出來，一股腦塞給了溫融。
溫融當著他們的麵清點了今天的賬目，對上了賬，遞給了他們三人六個髓幣。
大熊捧著那六個髓幣不肯走，將六個髓幣又還了回來，有點兒難為情地指了指他們的廚房，“能，換，換這裡的麥、麥餅嗎？”
他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了今天廚房裡新鮮出爐的烤麥餅，比他們在外麵買的大一圈不說，明顯有放調料，味道特彆香。
溫融收回髓幣，讓阿禾帶他們去拿麥餅。最近因為球哥他們每天都來送花送草的關係，麥餅做的都有多的。
阿土的小組組員現在已經不需要出去專門采花、拔草了，他們現在重新組了一支‘運輸隊’，以後的貨物運送都由他們來做。
等到第二批布料賣出去，他就要再次擴招人手，下一次進城，還得去‘貿易局’打聽一下白布的進口流程，他需要更大量的白布，市場裡購買的那些已經滿足不能他們的生產需求。
兩天後，再一次進城。
如今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調整磨合他們的工作大部分已經進入到正規。有了肖大叔、杜家兄弟、白師傅等成年人的加入，還有阿禾總攬廠裡的大局，溫融每次出門完全不用擔心廠裡的日常工作和生活情況。
溫融這次還是沒有帶上兩個寶，兄弟倆有了彼此作伴，加上那些大油桶裡的小孩子們，玩伴多又不受累，更願意留在家中玩耍。
像往常一樣的時間他們來到了東城城門外，穿過拉拉雜雜的擺攤人，他們一行拖著沉重的板車往城門口方向走去。
溫融看到了大熊同村的一位青年正在與人做生意，對方是來買‘石頭小餅乾’的，因為錢不多，隻買幾兩，那位青年正在用小號彈簧秤為對方稱重。
從他們身邊路過時，溫融看了一眼青年麵前的貨，少了一半了，可見在這裡賣了這麼幾天已經有了點兒口碑。
青年也看到了溫融一行人，咧著嘴衝他笑了笑，指了指城內，溫融表示明白地點了下頭。
大熊進城去了。
他們同村來賣‘小餅乾’的從第一天的三人，到第二天擴展為六人，加上肖大叔家的那位小兒子肖起一共是七個，如今包攬了整個‘尼夏城’的‘石頭小餅乾’的售賣生意。
其中四個人在城外固定蹲守著攤位售賣，另外三個則一起進城，背著背簍沿街叫賣，三個人分了三個城區，除了北城他們不敢去之外，如今另外三個城區每條街巷都成了他們的‘戰場’。
無論是固定售賣還是沿街叫賣，從這兩天的出貨量來看，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每天他們還能從城裡帶回來一些新消息，比如昨天帶回來的就是：“城主已經發布了新政令，全體居民的工資水平在原來的基礎上上漲百分之三十五。”
這個消息之前秋蘭曾經透露過一些給溫融，說是城內在搞政策革新，要提高居民的總體收入水平，同時刺激大家的消費熱情。聯想起上次進城看到的‘新商圈’的規劃，這位城主看樣子是有不小的動作的。
之前這裡的收入幾十年都沒變過了，聽說是以前的城主與這裡的莊園主們一起壓製的結果。反正這裡就像一座孤島，這裡的人真正能走出去的也少，出去了還想著回來的就更少了，沒有小老百姓會在意其他還留在這裡的人的生存困境。如今，新城主在上任七八年後突然來了這麼一手，對老百姓們來說自然是好事，恐怕那些莊園主們會不高興吧。
想到這裡，溫融又想起上次離開時聽羅隊長說的話，說最近城裡城外死了不少莊園主……什麼神仙打架之類的話語。
溫融搖搖頭，把這些胡思亂想暫時拋開。不關他的事，他得抓住這個大力革新，發展經濟，刺激消費的機會，帶著他和他身邊的人，大大地往前麵邁上一步。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熟悉的女人哭喊聲再次地傳進他的耳朵裡。溫融順著聲音看去，再一次看到了那個毆打老婆的王三祥。
大概是剛剛輸了錢，心氣不順，王三祥把不快全都發泄到了女人的身上，無緣無故把女人從攤位前拖到稍微遠離主路的地方，一言不發就是拳打腳踢。
溫融下意識的想法就是想要去阻止，但他知道自己阻止得了這一次，阻止不了下一次。
他對著跟來的杜展說了幾句，杜展側目看了一眼那挨打的女人，拔腿向著城門口跑去。
抱歉！我能幫你的就隻有替你叫一下‘警備隊’了。溫融在心裡歉疚地說道。
麵對這樣的事情，隻有當事人自己下定決心才能找到一條真正的解決之路，否則指望彆人去阻攔，一次兩次可以，時間長了……那就不行了。
杜展去找了羅隊長，因為和溫融有交易的關係，羅隊長幾乎每次的這個時間段都會留在城門旁邊，他來得非常快。
隔著一條人牆，溫融看著羅隊長拿著警棍教訓那家暴男的場麵，心裡卻沒辦法產生快意。
他知道，這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王三祥今天挨了打，回去後就有可能把羞憤轉嫁到女人的身上。
這就像個無解的循環題，隻有內部解題的人主動打破這個死循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