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重男輕女家庭裡的愚孝男(1)(2 / 2)

她毫無征兆提出離婚,他直接蒙了,她還說不是懷不上,是她吃了長期避孕藥,不可能會懷上。

她已經做好萬全的打算,一定要帶女兒走,他以為他們的感情很好,怎麼會突然離婚?他不是非要兒子不可,聽說要離婚,他跟她說就養著一個,不生也沒關係。

後來,他永遠忘不了一個場景,她含著淚,笑得很諷刺,一字一頓說,“你以為我還愛你嗎?季淮,我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那種痛,醫生把它從我肚子裡拿出來,已經成型卻要當醫療垃圾丟掉,那是我欠的人命,你是凶手!”

“從那天起,我都在做噩夢,每一天都在籌劃怎麼離開你。你知道我後來為什麼沒有再和你爭取讓她留下來嗎?因為你不配當她的父親,我無法保護她,我隻能選擇保護好琪琪。”

“我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快一點,快一點帶走我的女兒,不能讓她在這樣的壞境成長,我會保護好她,因為太不公平了。”

...

任他怎麼說都沒用,田靜離婚的決心從未動搖,帶著女兒就走了。

那時候季天琪還很小,可能是家庭環境的關係,她比同齡人成熟,不讓田靜再聯係他,她說她不要爸爸,隻要媽媽。

他頹廢很長一段時間,季母卻已經開始給他介紹女人,年紀大的,二婚的,長得尖嘴猴腮的,腦子不太好使的....

季母的條件隻有一個,隻要能生孩子。他每天渾渾噩噩活著,抵不住壓力娶了一個二婚的,生的還是女兒,日子過得雞飛狗跳。那時候他就在思考,在季母眼裡,他不過也是個傳宗接代的工具人罷了。

他每天也行屍走肉,上班賺錢,對家裡的事也不過問,二婚妻子拿錢去補貼了和前夫的兒子,而且偷偷聯係前夫,聽說出了軌,但他都不想管,隨便吧,反正他沒什麼錢,反正也不愛。

日子太糟了,仿佛和田靜離婚後,他的人生就靜止,遇到的所有人都沒她好,都不如她,日子如死水般,他還活在那段婚姻裡,走不出來。

季天琪成年那一年,他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裡麵是一道少女聲,對方開口很不自然,甚至有點不情願喊了他一聲,“爸,我是季天琪,我媽讓我告訴你一聲,我考上首都大學了。”

一道成熟知性的女聲還在旁邊輕輕提醒,“說話態度要好點,他怎麼著也是你爸。”

他認出了田靜的聲音,僵在原地,顫抖著聲音她是不是要辦升學宴?他想著這個月發工資,給她買點東西。

季天琪:“我們在這邊又沒有什麼親人,有什麼好辦的?我和我媽要去T國旅遊慶祝,隻是告訴你一聲。”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你媽媽這些年過得好嗎?”

失去聯係,但他也一直在想她。

“好啊,很多優秀的叔叔追,我媽現在可有本事了,我們已經在三環買了房子,以後我還會出國讀書,不知道你現在生了兒子沒有?雖然我是女孩,但是我也會養我媽,過得一定會比你好。”

...

田靜在旁邊阻止,但季天琪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帶著揚眉吐氣和譏誚。

那天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哭了很久,季母去世他都沒哭得這麼狠。他以為他疼愛季天琪,殊不知對方在這個家遭遇太多不公他視而不見,季母張口閉口賠錢貨,死丫頭片子,還經常讓她叫田靜生弟弟,她從小就見到太多人性的惡。

季天琪遺傳了田靜,太早熟也太拎得清。

“快點過來擦頭發,一會感冒了。”田靜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他終止回憶,站在門口看著她,田靜站在床邊,拿著毛巾正在哄女兒。

季家蓋了三層樓,第一層是廚房還有季父季母的房間,第二層是季大哥夫妻的,第三層是他們的,一層有兩個房間一個廁所。

季天琪還在床上蹦著,十分歡快,調皮搗蛋得很。

“琪琪。”田靜含著笑,衝她又招了招手。

季天琪乖乖走到她身邊,站在床上伸手抱著媽媽,把頭埋在媽媽懷裡,突然問,“媽媽,琪琪是不是馬上就有個弟弟了呀?”

田靜動作怔住,“誰跟你說的?”

“奶奶。”她玩著布偶說。

“奶奶亂說的,媽媽隻有琪琪。”田靜糾正著,說出的話有些苦澀。

季天琪聽她這麼說,低著頭玩布偶,“琪琪什麼時候有弟弟?”

田靜替她擦著頭發,垂眸柔聲道:“琪琪就已經夠鬨啦,媽媽哪有精力再給你要一個弟弟呀?那不是要把媽媽累死了?”

“琪琪會乖乖。”小女孩笑嘻嘻去哄她,笑得咯咯咯。

田靜還想說什麼,瞥見了門口的季淮,笑意都收斂了不少,低著頭默默在給女兒擦頭發,又把床上的玩具收了一下,隨後就去洗澡了。

季淮在床邊看著女兒,季天琪長得和田靜真的很像,不僅五官像,也一樣聰明。

“爸爸。”她抱著玩具爬過來,睡在他腿上,又開始鬨騰了,季淮伸手把她抱起來,輕輕拍著她的背哄,“寶寶你該睡了。”

“不嘛~~~”她趴在他肩膀,手腳又開始亂動,還說想看動畫片,看小熊。

田靜洗澡出來時,女兒已經趴在他身上肩膀上半眯著眼,昏昏欲睡,她接過來,讓他去洗澡。

季淮見此,也隻能先去洗澡。

期間,田母給田靜打來了電話,她怕吵醒女兒,拿著手機走了出去,接聽後喚了一句,“媽。”

“小靜啊,最近家裡忙,都在收苞穀,今年價格不錯,所以都趕著收,你哥和你爸忙得很,媽幫不上多大忙,隻能搭把手,就沒空給你打電話。”田母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帶著關切。

“您身子不好,能休息就休息,不要那麼拚,藥要按時吃。”田靜認真叮囑。

價格能有多不錯?無非就是多掙一兩千塊,哎,她心疼又無力。

田母點頭,又忍不住說,“媽知道,這條命是十萬塊換回來的,你得賺多久才能賺到這十萬,家裡蓋房子也花了你的錢,爸媽都沒用....”

“您又說這種話,錢能比命重要?”田靜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不幸卻又幸運的,拚了命讀書,考上重點大學,還記得第一次坐火車到這裡,她以前看到的都是大山,看著繁華的城市,這裡的高樓大廈,就像夢幻一樣,那麼不真實。

在大學裡她也拚命讀書,爭取獎學金,原本是被保研,可是她哪裡讀得起?家裡為了供她讀書,砸鍋賣鐵,她不能再讀了,家裡等不起。

畢業第一年,工資不高,她還完了助學貸款。

第二年,她把攢的錢五萬塊寄回家蓋房子,田父田母住了一輩子泥土房,全家人擠在一個小房間,黑漆漆,進去都得彎著腰,站不直,房間沒有窗戶。舉全家之力供她讀書,賺的這些錢,她怎麼忍心私藏著?

那一年,他們家住上了平板房,和她哥談戀愛的女孩家裡同意嫁給她哥,她有了嫂子。

第三年她漲工資了,省吃儉用又攢了一筆錢,田母不舒服,她讓哥哥帶母親去醫院檢查,結果要做心臟搭橋。她又把錢寄了回去,還刷了信用卡,十萬塊能買母親一條命,她賺得辛苦存得辛苦卻很值。

第四第五年,她和季淮談戀愛,兩人一起攢錢回去蓋房子,她覺得很不錯,因為她根本沒有奢望過在這座城市能買得起房,二十萬就能有個落腳地,雖然離得遠些,但是比起付首付還房貸好太多了,這樣他們能省出更多錢為未來打算。為了讓季母看得起她家,她攢錢的同時會悄悄做兼職,格外給自己攢一筆嫁妝,說是她父母給的。

田母的確給了她一筆錢,說和彩禮一起還回去,不能讓人家看不起她,可是那五千塊是他們家所有的積蓄,收成不好的時候,幾年都存不到五千塊,她不可能收。自己偷偷添了五萬塊,說是嫁妝,季母得知有嫁妝,的確高看田家幾分,對她臉色好了很多。

她很努力,努力從山區爬出來,努力讀書,努力賺錢,努力想要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努力讓她孩子不要像她一樣,一定要過得比她好。

比起那些和她一起長大的女孩,她已經改變命運。她們十幾歲就嫁了人,現在大多數都還在地裡種苞穀和土豆,有時候背上還背著孩子乾活,懷孕都要生產了還要乾活,或許生孩子都不會去醫院。每每想起,再累再苦,她都能咬牙堅持下去。

“媽不說了。”田母在那頭吸了吸氣,“你最近身子怎麼樣?懷孕了有沒有不舒服?”

她擔心女兒,可是女兒嫁的遠,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可是她不想她嫁回這山溝裡,遠就遠點吧,隻要能過得好。

“沒保住。”田靜騙她。

“啊?”田母激動了,十分擔心,不斷問著,“怎麼會沒保住呢?怎麼就掉了呢?上次不是好好的嗎?”

田靜把眼淚咽回去,儘量平緩道:“該來的會來,可能是發育得不是很好,所以就沒保住,琪琪也還小,我們手上沒積蓄反而欠了一些錢,也暫時不想要。”

這一胎本來就是意外,她都出去工作幾個月了,發現懷孕又落紅,加上工作看不到前景,隻能辭掉回來養胎,養了幾個月才好點。

“你得坐好小月子,不然老了遭罪。”田母恨不得來照顧她,但是有心無力,隻能一遍遍叮囑注意事項。

“媽,我都知道,身體好著呢,暫時也不打算出去工作,好好身子。”田靜點頭,話鋒一轉,扯開了這個話題。

季淮早就聽到她的說話聲,在浴室等她掛掉電話進去臥室,他才走出來。

田靜坐在床上,情緒早已經恢複,應該是專門等他,季淮假裝不知道,拿起吹風機在吹頭發。

她耐心在等,他掀開被子上床時,她語氣平淡,率先出口,“這個孩子我們就不要了,我想了想,你說的也對,等琪琪上了幼兒園,好一點的雙語幼兒園花銷都得幾千起,把她生下來,以後還得再生一個,我們壓力大,在教育上的投資也會減少,孩子起點就更低了。”

季淮以前覺得她體諒他,這麼做也是對的,現在他不會這麼覺得,沉吟了一會接話,“要不....就生下來吧?就生這兩個了。”

田靜是詫異他會說出這種話,季淮是心疼她,說一說可能也會猶豫,性子軟,但是她鬥不過季家老兩口,他們還欠著幾張信用卡,根本沒有錢,她沒資本去對抗,於是道:“我不想生下來,算了,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生季天琪的時候,她在家待了兩年,雖說季母也可以帶,但是季大嫂有兩個女兒,期間又打了一個,坐了一段時間小月子,她實在不放心把孩子放在家,加上季天琪小時候時常生病,她隻能全職。

後麵出去找工作都生疏了,她不想再浪費兩三年,對這個孩子的確不公平,可是她生下來不見得是一件好事,會麵對更多的不公平,拖垮更多人,她隻能含著淚抹殺她來這個世界的機會。

打了胎,她會用半年療養身子,然後出去工作,為了她女兒她必須很努力。

“我還是想你把她生下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打胎也傷身子,彆打了。”季淮沒同意。

田靜已經恢複理智也權衡了利弊,試圖勸說他,“我養胎就不能出去工作,沒有收入,而且生下來花銷很大,我們現在還有錢沒還完,手裡沒有一點積蓄,怎麼生?”

季淮一時語噎,如果打胎,季父季母願意出幾千塊。

“媽照顧珊珊和苗苗肯定走不開,大嫂也在坐月子,你得陪我去,你看一下什麼時候方便請假,然後我去和醫生預約。”田靜語氣不急不緩,安排著事情。

她正在整理著被子,把女兒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見季淮沒回話,側頭看向他,“你聽到了嗎?”

他上一次也說要打掉,但他這個人有點感情用事,所以可能在猶豫,但她不會猶豫,猶豫情況會更糟糕。

季淮低著頭,壓抑的聲音微顫,十分不忍,“我今天看到了個視頻,現在不能藥流,得用鋒利的鉗子伸進去把它夾碎,撕碎軀體四肢,然後一塊塊夾出來又拚好,確認全屍。我舍不得,我們彆打了,等生完我就去結紮。這幾年會辛苦點,我再去找份兼職,總會熬過去的,熬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