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因為拆遷的事熱血上頭了一下下, 但孟正還記得今天的主要目的。
他們沒怎麼耽誤就去了劉劍的家。
劉劍家隻有一間平房加一個小破院子, 整個色調灰撲撲的,院門上鏽跡斑斑。這間二十平米左右的平房是劉家的餐廳兼客廳兼臥室。廚房是在院子裡挨著牆壁另搭的, 一麵透風,算是違章建築。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不到兩平米的雜物間也是違章建築。衛生間在一百米之外,是公共廁所, 十分不方便。
房間太小了, 哪怕家裡人勤快收拾著,也顯得雜亂無章。
劉劍一進門就喊了爸媽,然後說:“我同學來了。”
劉爸爸和劉媽媽都很震驚,震驚之後是不知所措。
除了畢曉恬那姑娘偶爾會跟著她那位在居委會工作的奶奶來劉家看看,劉劍可從來沒有帶同學回來過。這該怎麼招待啊?同學會不會笑話劉劍?劉爸爸天生殘疾, 劉媽媽腿上打著石膏, 都不良於行。劉爸爸本來坐在椅子裡在做手工,劉媽媽本來躺著也在做手工, 聽到兒子的話後都想要在第一時間站起來。
孟正跟在劉劍身後進了屋子, 見狀忙說:“叔叔阿姨好, 我是劉劍的同班同學, 我叫孟正。都彆起身了。我們和劉劍關係好著呢, 不用這麼客氣。”
沈獨清落在最後, 嘴巴不如孟正那麼甜, 卻也好脾氣地說:“叔叔阿姨好, 我也是劉劍的同班同學。我叫沈獨清。”
劉爸爸和劉媽媽有些恍惚。這兩個孩子長得太好了吧。他們在語言方麵有些貧瘠, 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兩個孩子,內心深處卻湧出了自卑的情緒。
劉媽媽是啞巴。劉爸爸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說:“康康,給你同學倒杯水。”
康康是劉劍的小名。這間屋子太小了,孟正和沈獨清擠進來後,屋子裡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孟正估摸著左邊的床板是劉劍睡的,忙拉著沈獨清挨著床沿坐下,屋子裡的空間才顯得大了一點。孟正遞給劉劍一個眼神。
劉劍連忙把茶葉蛋的事情說了。
劉爸爸和劉媽媽聽得入神。
坦白地說,也許他們心裡不一定覺得這個生意真的能成,但他們卻又一心盼著這個生意真的能成。孟正給予他們的不僅僅是一個點子,還是一個希望。
劉爸爸的眼睛都紅了,用手背不斷地擦著眼角。
孟正和沈獨清見狀,心裡都止不住地酸澀。
劉媽媽啊啊了兩聲,又用手指比劃著。這不是正宗的啞語,劉媽媽自然沒機會去學啞語。但劉劍身為她的兒子,肯定能看懂她的比劃。劉劍給孟正和沈獨清翻譯說:“我媽媽說,不知道怎麼感謝你們才好。她說,你們是活菩薩。”
劉劍稍微有一些羞愧,羞愧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他媽媽不會說話,而是“活菩薩”這個形容。他們是高中生,高中生肯定都不喜歡封建迷信。劉劍怕孟正和沈獨清不會接受“活菩薩”這種說法。可是,他媽媽隻會這樣的誇人啊。
孟正連忙說:“阿姨,您太高看我們了。要不咱們現在就開始煮吧?”
彆客套也彆煽情了,趕緊擼起袖子乾活吧!
劉爸爸柱上拐杖去了廚房。他們家的廚房裡沒有煤氣灶,隻有一個小爐子,燒的是蜂窩煤。劉爸爸燒爐子的時候,劉劍又把家裡唯一的一把椅子拿了出來,放在廚房門口,然後把媽媽從床上抱起來,放進了椅子裡,讓她能在一旁圍觀。
孟正拿出了煮茶葉蛋的方子和原材料,大家圍著小爐子,煮起了第一鍋茶葉蛋。主要是劉爸爸在煮,孟正說著注意事項,劉媽媽和劉劍都努力地記著。
他們這一鍋打算先煮個三十枚。
前麵的幾個步驟都用不了多少時間,到了最後一個步驟時,孟正說:“然後用小火煮上一個小時就行了。一個小時後,你們把爐子滅了,但不要把雞蛋取出來,讓它們浸泡在湯汁中,泡上一整夜,第二天就應該特彆入味了。”
茶葉蛋是真的不難做,隻要原材料到位,很容易就煮成了。
眼看著一鍋茶葉蛋都要煮好了,劉家三口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正忙著時,有人敲了敲院門。大家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短發的老太太在門口站著。劉劍忙站起來喊人,又給孟正和沈獨清介紹說:“這是傅奶奶,是我們這兒的居委會主任。是畢曉恬的奶奶。傅奶奶,這是我的高中同學。”
傅奶奶笑著說:“你們在煮什麼呢?我老遠就聞到味了。”
劉劍忙說了他們想做茶葉蛋生意的事。
傅奶奶非常高興地說:“這是好事啊!這樣吧,我家就有一輛三輪車,是老早以前買的了,現在已經用不上,整天在院子裡鎖著。先借給你們用用。”
這就又給劉家解決了一個大困難。
做生意肯定是需要有一輛三輪車的。彆的不說,火爐子、鍋都需要放在三輪車上,再推到賣東西的地方去,要是沒有三輪車,那就很不方便。
除此以外,劉家還麵臨著另一個困難。劉爸爸腿腳不好,他自己不會騎三輪車,就算有了三輪車,他也需要有個人把他推到賣東西的地方去,等賣完了再把他接回來。要是劉媽媽沒有受傷,她倒是可以做這事,或者劉劍要是不住宿,他也能做這事,但現在卻需要另外找個人。
傅奶奶琢磨著這個事情該如何解決。劉爸爸咬牙說:“一隻腳也能騎車,我左腳還是好的,這兩天多練練,爭取把技術練出來。還是彆麻煩彆人了。”
一隻腳確實能騎三輪車,隻是會辛苦點。
見傅奶奶的臉上露出了遲疑的神色,劉爸爸苦笑了一聲說:“傅主任,你們給我們的幫助已經夠多了,我心裡一直非常感激,可我們不能不知好歹啊,不能一直給你們造成麻煩。孩子他媽的腿……唉,還得養好幾個月呢,我總不能一麻煩你們就麻煩好幾個月。我自己努力努力,肯定能克服的。”
沈獨清還想再勸,孟正拉住了他,對著劉爸爸豎了個大拇指,說:“叔叔好樣的!有毅力的人什麼學不會呢!叔叔你這兩天就好好練練車。生意也不是馬上就能做起來的,我們還要幫您把原材料供應這一塊好好跑一跑呢。等我們把原材料搞定了,您的車技肯定就能練出來了。”
劉爸爸忍不住衝著孟正露出了一個笑臉。
劉劍也給了孟正一個感激的笑容。
這一通事情忙下來,天已經晚了。孟正和沈獨清該回家了。劉家人站在院子門口送他們離開。孟正回頭望去,劉家的屋子還是灰撲撲的,但劉家人的眼裡卻有了色彩。他衝著劉劍一家揮手,說:“叔叔阿姨,你們進去吧,晚上風大。”
劉爸爸和劉媽媽就使勁地揮手。
離開城中村,孟正又開始琢磨拆遷的事了。
迎著涼涼的夜風,孟正的腦子忽然清醒了些。
因為那個被蝴蝶掉的三百萬,孟正一直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是時間線倒退,他還以為自己重生到了平行時空。然後,他的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問題。既然是平行時空,這邊的房子還會拆遷嗎?彆和那個三百萬一樣沒有了吧?
沈獨清卻不知道孟正的擔憂,問:“劉劍說的那個冤大頭,他手裡一共有六套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全都打算賣了。如果他要全賣,你吃不下六套吧?”
“我肯定吃不下。”孟正說。如果他能確定要拆遷,隻要那個姓原的人想賣,他一定想辦法全部吃下來。可問題是,他現在不確定這邊會不會拆遷了。
城市規劃這種東西,按理來說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但萬一決策層的領導換人了呢?不同的領導肯定會拿出不同的發展方案,萬一這個時空的領導把城中村的開發規劃挪到了十幾二十年以後……他現在一口氣吃下那麼多套房子,他會被噎死的。買房子需要花費的錢畢竟不是小錢!
沈獨清繼續說:“你要是吃不下,我就吃掉兩套。”
“啊?等等,你的意思啊,你也想買這邊的房子……”孟正欲哭無淚,“萬一我的預感出錯了怎麼辦?我自己虧也就算了,我還害你跟著我一起虧嗎?”
沈獨清很是詫異地看了孟正一眼,搖搖頭說:“如果我買虧了,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投資嘛,肯定會存在一定的失敗幾率。哪怕是世界首富,也不敢說自己的投資穩賺不賠吧?”想了想,他又說:“其實我也覺得劉劍家這片地方會拆遷。瑞陽市一直在往外擴張,我不相信政府會留著這麼一大塊地不用。”
見孟正還想說什麼,沈獨清又說:“自從上次你提醒我可以把錢拿出來投資一下房子後,我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確實也怕虧,所以我決定把父母留給我的錢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存在銀行裡不動,那算是給非濁留著的。一部分拿出來投資,如果投資虧了,就算在我頭上。如果取得了豐厚的回報,我就把收益一分為二,我一半,非濁一半,就當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為他賺的錢。”
簡而言之,虧了算沈獨清個人的,賺了是沈獨清和他弟弟平分。
這樣的好哥哥,全天下去哪裡找第二個啊!
孟正愣愣地看著沈獨清。他以為沈獨清是跟著自己熱血上頭了,但其實沈獨清心裡清清楚楚。這個被他當作小朋友來照顧的孩子在這一刻顯得特彆可靠!
“你看著我做什麼?”沈獨清輕咳了一聲。
“沒、沒什麼啊。”孟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