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餘夢洲縮在法爾刻絨絨的馬毛上,翻了個身。
在內心想象出來的,關於愛的表格上,他提起筆,點到“痛苦”一欄的後麵,劃了最後一道對勾。
愛是痛苦,是快樂、幸福和占有欲……憑借餘夢洲對“愛”的微末理解,他現在應該可以肯定,他也愛法爾刻了吧?
——當然,肯定沒有法爾刻愛他這麼激烈又瘋狂就是了。
他睡不著覺,皺著眉頭不住沉思,人馬亦在黑暗中注視他思來想去的模樣。
人類在糾結什麼,身為天然便能窺視欲望,調弄惡意的魔鬼,他的內心肯定是一清二楚的。
法爾刻微笑起來,黑夜裡,他輕輕摸著人類柔軟的短發,手掌亦若即若離地挨著對方的後頸。
餘夢洲不明白自己待他的感情,沒關係;他以為自己的愛是對家人和朋友的愛,沒關係;哪怕他從未經曆過戀愛關係,不明白自己的取向,仍然沒關係,因為這些並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無罪的純白心性,很容易讓他變成一個執著剛毅的人。在戰場上,餘夢洲會是無畏無懼的鬥士,而在情場上呢?
法爾刻低下頭,在他的發頂印下一個滿含愛意的吻。
而在情場上,隻需要快而堅決地攪亂他的心,讓他在混亂無措中靠近自己,那麼,他就會慢慢開悟,並且矢誌不移地確信——原來他所愛的對象,一直都是名為“法爾刻”的魔馬。
“睡吧,”他小聲說,“明天你不是還要早起?”
餘夢洲含糊地嗯了一聲,徹底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也像是解開了一個纏成亂線的疙瘩,很快便安適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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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餘夢洲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補辦|證件。
一個失蹤了好幾年的人,如今卻突然出現,總會有人來盤查一二的。
“我給你一個胸針,”頌歌邊說,邊將一枚金製的胸針彆在餘夢洲的衣領上,“它可以混淆智慧生靈的視聽和想法,即便感覺到你身上的異常,他們也不會覺得有哪裡不對,更不會特意為難你。”
“……還是改變認知類的法術啊。”餘夢洲用指頭晃了晃胸針,“唉,好吧,這算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確定好安置的計劃,人馬們便三三兩兩地分組,各自準備先去熟悉一下地球的環境。法爾刻陪著餘夢洲,高耳同時跟在後麵。
有了頌歌的胸針,辦起事來果然事半功倍。他的出租屋肯定早就被房東租給彆人,戶口本自然也不知道去哪了。他唯一能拿出來的,隻有工本費和兩張大頭照,但是戴上胸針,這些居然都不成問題了。
在派出所裡,餘夢洲抽空看了眼現在的時間,距離他離開的那天,此刻已是過去了四年。
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時間差啊……他在心中唏噓。
補辦好證件,他又用金幣換來的錢去買了一部手機,一張電話卡。本來他想給人馬們也安排一下人類的科技結晶的,但是法爾刻看了手機屏幕一眼,就亮出了自己鋒銳的指甲。
“這個,”他據實相告,“一碰就碎。”
餘夢洲隻好作罷。
街道上,兩匹人馬用魔力的屏障遮掩住自己,與街上的行人仿佛身處兩個平行時空,他們能暢通無阻地在街上行走,除了地麵,路人、欄杆、樹木和商鋪的頂棚,皆是無法觸碰到他們的,餘夢洲看著這個場麵,隻覺得魔幻。
看到街上車水馬龍的景象,高耳倒是十分有興致,他問:“沒有魔力,你們這裡的座駕跑得倒是很快,是發展出了彆的能量體係嗎?”
“如果石油和水電算彆的能量體係,這麼說也沒錯。”餘夢洲回答。
又過了片刻,餘夢洲看到街上又賣冰糖葫蘆的,於是人手一根,一邊吃,一邊在愜意地往前走。
法爾刻吃相很好,隻是靜靜地嚼著,並不說話。高耳咬了一顆冰糖草莓,欣賞地點評道:“不錯,地獄裡的甜食很少見。你們這是什麼吃法,甜上加甜?”
餘夢洲笑道:“那就算它是甜上加甜吧。”
在大街上逛完一圈,餘夢洲望著遠處的高樓大廈,決定是時候麵對他目前最大的問題:找到過去的熟人,把這幾年他都在乾什麼的問題糊弄過去,再接著安置馬場的地點。
“走吧,”他做好心理準備,“我得去見一下胡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