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浪子回頭(四)(1 / 2)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怔,就連張猛也在偷偷感慨:這老頭真是個狠人。

對陌生人下手不稀奇,狠的是對親骨肉也能如此絕情。

周圍的街坊鄰居們,原本還在鄙視邵大寶濫賭,此時卻已經在心底悄悄譴責邵瑜無情。

邵瑜似是半點都不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一般,繼續說道:“他一雙手值五十兩,那一雙腳應該也能值個五十兩吧,你要是不敢殺他,也可以挖點眼珠子牙齒什麼的,按照市價,也該給我七八十兩。”

邵瑜這種恨不得拿兒子按斤賣的語氣,讓張猛都忍不住同情的看了邵大寶一眼。

邵大寶今日見了父親對妹妹的種種維護,心底越發不忿,隻覺得自己在這個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爹,都是你的孩子,你為什麼死活護著妹妹,卻這麼對我?這不公平!”邵大寶大喊。

“你妹妹孝順懂事,比你強上百倍。”邵瑜嫌棄的看了邵大寶一眼,接著說道:而你,活了二十年好像除了給家人添麻煩,再沒有彆的用。”

“她是個女兒,我才是兒子!”邵大寶叫道。

“女兒怎麼了?你以為是誰在撐著這個家?我和你娘年紀大了身子不好,撐著鋪子的,是你妹妹,供你讀書的,還是你妹妹。”

邵小草的貢獻,在這個家裡從來沒有得到任何人的認可,往常就像是所有人全都刻意忽略了一般,但此時,穿越過來的邵瑜卻全都清清楚楚點了出來。

邵小草抬起頭來,看著父親的背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一個往常即便做得再好,也隻能得到母親口頭敷衍的女兒,此時聽到父親的連續肯定,就好像麵前突然有了光,讓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人。

“當家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氏開口說道,卻也在否定邵小草的重要性。

看著女兒頓時失落下來的神色,邵瑜拍了拍她的發頂,轉頭直視王氏,問道:“兒子和女兒,你一定要保兒子?”

邵小草看向王氏。

但王氏卻不敢看她,隻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這一聲,倒是讓邵小草驟然清醒了過來,她這才覺得自己心底的那一絲期盼,當真全都是妄想。

而一旁的邵大寶,此時像是終於想到辦法了一般,掙開了那兩個按住他的兩個家丁,直接跑到邵瑜身旁,朝著邵小草跪了下來。

“妹妹,好妹妹,就當哥哥求你了,隻要你嫁了張爺,哥哥就什麼事都沒有了,你的大恩大德,哥哥會記著你一輩子。”

邵大寶又看向一旁的王氏。

“娘,娘,你快勸勸妹妹!隻要妹妹嫁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邵大寶已經看出來了,邵瑜是不管他了,但邵小草卻沒有那麼堅決。

一旁的王氏,此時也如夢初醒一般,跟著說道:“小草,娘知道這樣不對,但你隻有這麼一個哥哥,你就嫁了吧,隻要你開口,你爹就再沒有彆的話。”

邵小草忍不住哭了出來,她沒想到事情兜兜轉轉,本以為要峰回路轉的時候,又回到了原點。

見女兒不說話,王氏又哭著說道:“你哥哥從前對你也很好啊,你難道都忘了嗎?娘也給你跪下來了,求你了,行不行?”

說話間,王氏直接就要朝著邵小草下跪,她剛剛做出跪下來的動作,邵瑜就直接將她拉了起來,沒有真讓她跪下去。

邵瑜還記得自己身處的地方,這樣封建禮教甚重的地方,哪怕邵小草是無意受了這一跪,她也會被外界的風言風語包裹。

至於邵大寶這樣的人渣,跪了就跪了,這也是他欠妹妹的。

被邵瑜拉了一把,但王氏還是不想放過女兒,轉頭還想要用下跪來綁架。

邵瑜索性直接擋在兩人中間。

“娘,你快想想辦法!”邵大寶催促王氏。

王氏心疼兒子,見哀求無用,便轉而指責起來,罵道:“小草,你真這樣鐵石心腸嗎?不孝女,娘白疼你一場!你剛出生我就應該溺死你,省得禍害你哥哥!”

聽著親娘的辱罵,邵小草淚如雨下。

“喪門星!白眼狼!我養你有什麼用!讓你嫁人都不願意,你怎麼不乾脆死了!”王氏一想到親兒子要受傷,立時越罵越起勁,全然不顧這一切的起因是邵大寶,隻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女兒的頭上去。

“是啊,隻是讓你做這點事都不願意,有你這麼當妹妹的嗎?”邵大寶也跟著指責起來。

邵小草始終不說話。

“你不說話,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肯嫁人?”王氏說著,便做出一副要撞牆的樣子。

“娘,娘,您怎麼就生出這樣的不孝女呢。”邵大寶也跟著做戲。

麵對親娘以死相逼道德綁架,邵小草終究是敗下陣來,哭著說道:“嫁,我嫁!”

邵大寶臉上一喜,王氏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邵瑜為女兒堅持這麼久,此時聽到她這麼說,心裡也沒有半分不悅,反倒覺得一個小姑娘麵對親娘親哥的道德綁架,能夠支撐這麼久,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爹,您看,是妹妹自己要嫁,你就許了她吧。”邵大寶急切的說道。

見邵瑜不搭理他,又朝著張猛道:“張爺,您看,我妹妹要嫁的,她要嫁的,我們的賭債都清了。”

邵瑜冷笑一聲,說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鬆口,誰敢出嫁?”

“兒大不由娘,既是她自己要嫁,當家的,你又何必阻攔,非要當這個惡人呢。”王氏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

“是啊是啊,不信你問妹妹。”邵大寶也在一旁說道。

邵小草隻站在一旁無聲哭泣。

邵瑜看了這個瘦弱的小姑娘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是不是真要嫁,誰都清楚。”

邵小草再也忍不住,當即嚎啕大哭起來。

邵瑜接著說道:“我今天隻跟你說一遍,你記住。”

邵小草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了父親堅定的眼神。

邵瑜繼續說道:“你的事隻要自己定了主意,旁人說什麼都不要管,你今天就當是為你娘死了一次,以後你不欠她了。”

邵小草用力點頭,接著便跪了下來,朝著邵瑜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看著邵瑜,她從未如此刻這般,覺得父親的身形如此高大。

“下輩子,我還要做爹爹的女兒。”邵小草輕聲說道。

她既知張家是狼窩,明白此去多半有去無回,但在離彆之際,她還是很感激能夠有一個如此維護自己的父親。

往日裡父女之間甚少有話,她總覺得自己在家中可有可無,如今見到父親為自己這般據理力爭,邵小草方才深切感受到,自己原來也是被人放在心上的。

“不用等到下輩子,做好這輩子就行了。”邵瑜將人扶了起來。

緊接著,他看了一旁的王氏和邵大寶一眼後,便走到張猛跟前,說道:“賭/博欠的債,自然要靠賭/博贏回來。”

張猛有些不解,但很快,邵瑜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的薄紙來。

這張紙,就是邵家的根:鋪子契書。

“你要跟我賭?”張猛有些吃驚。

邵瑜也不怕他不入局,畢竟相比較邵小草,這張契書才是張猛最想要的東西。

“你不敢嗎?”邵瑜反問道。

“哈哈,本大爺開了賭坊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張猛笑得十分猖狂。

他此時倒有些欣賞眼前這個老頭了,畢竟也是個狠人,隻是他心底還是覺得老頭子腦子不好,居然為了女兒要舍棄兒子。

“放心,以後敢這樣說話的人多著呢。”邵瑜隨口回道。

張猛聞言心下一窒,立馬將心底的欣賞收了回來,隻覺得這老頭格外討人厭。

“你要玩什麼?”張猛十分自信的問道。

“簡單一點的,玩骰子,猜大小。”邵瑜說道。

張猛聞言一頓,心底一股子莫名,他們這些人,身上旁的東西不帶,但骰子總會帶幾個,邵瑜這樣說,總給他一種對方早有準備的感覺。

邵瑜見他不語,指了指一旁家丁手中的匕首,說道:“你們連這個都帶著,難道吃飯的家夥卻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