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浪子回頭(十四)(1 / 2)

邵大寶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隱約見到麵前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

這人身形有些佝僂,手上滿是老繭,像極了邵瑜。

邵大寶立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拽住了鄭老頭的衣角。

鄭老頭看著他的樣子,心下一陣不忍,小心翼翼的給他喂了一些溫水,又將一個窩窩頭放進他懷裡,做完這一切後,沒忍住發出一聲歎息,說道:“你也是個可憐人。”

邵大寶燒得迷迷糊糊的,隻當自己見到了邵瑜,立馬嘟囔道:“彆走……”

“我也隻能幫你這麼多了。”鄭老頭無奈說道,邵大寶如今病的人事不知,那些官差壓根也不管,這個窩窩頭還是他好不容易省出來的。

“爹,爹……”邵大寶低聲喊道。

鄭老頭湊近他的嘴邊,聽著邵大寶嘴裡一聲接著一聲的“爹”,頓時一陣心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鄭老頭今天在一群徭役中打聽了一番,倒還真讓他打聽出了邵大寶的事情來,基本上和娃娃臉說的沒有太多出入。

邵大寶是個賭徒,賭光了家產又賭掉了一根手指,還差點賭輸了妹妹,這樣的人僅僅是聽人說出來,就要得鄭老頭一頓唾罵。

但他和邵大寶有過深切接觸,因而心下難免多了幾分寬容,見著他如今的模樣,隻當他已經改過自新。

“我不是你爹。”鄭老頭輕聲說道。

但早就燒得迷迷糊糊的邵大寶,此時卻一個勁的說道:“爹,你彆不認我……我聽話,我都改……”

聽了這話,鄭老頭倒越發覺得心酸起來。

隻是邵大寶如今這情況,他也是無能為力,最終還是狠狠心,扯出了自己的衣服。

“爹,彆走,彆丟下我……”

鄭老頭卻狠下心來不看他,轉身出了柴房。

邵大寶躺在那裡,兩頰通紅,迷迷糊糊中感受到鄭老頭的離開,他立時感覺自己似是被全世界拋棄一般。

等到隔日早上,那將邵大寶送到柴房的差役,似是才想起來柴房裡還有個人,一時良心發現,跑過來看了一眼。

隻是柴房裡此時除了一堆柴火,哪裡還有半點邵大寶的影子,差役心下一頓,第一反應便是人已經死了被扔掉了,便想去找自己的同僚問一問。

“大人找你,快來。”

聽到這話,差役頓時將邵大寶的事情丟在腦後,等到他想起來詢問的時候,幾個同僚都說不清楚邵大寶的去處,最終幾人商量了一番,終究還是按人落水來進行記錄。

而青州城內的邵瑜,倒是絲毫不知道兒子已經下落不明,此時他正在應付回家的妻子。

王氏這次回娘家,是因為娘家侄兒成親,她回去足足幫著忙了三天。

見到和兒子差不多年紀的侄兒娶親,王氏心中百感交集,因而一回到家,她第一反應便是找兒子。

她剛進家們,便隻見到邵瑜父女倆,心中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大寶呢?”王氏問道,目光緊緊的看著邵瑜。

“服徭役去了。”邵瑜輕描淡寫的說道。

王氏聽了這話,卻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她心裡期盼邵大寶上進,因而願意做出一副凶惡的樣子,但徭役這樣凶險的去處,她如何舍得兒子受這樣的苦。

“大寶是個讀書人,怎麼能去吃這樣的苦?”王氏雙眼通紅,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在一個她不知道的地方受苦,王氏就恨不得以身替之。

“徭役又不是吃人的地方,那麼多人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又不是隻針對大寶一個人。”邵瑜安慰道。

“怎麼就不是吃人的地方?我表侄前年去服徭役,就再也沒回來!”王氏氣呼呼的說道。

邵瑜明白兒行千裡母擔憂的道理,也不覺得王氏小題大做,便解釋道:“大寶這次服徭役,不是去礦山那樣危險的地方,他這次是去築堤,築堤很安全。”

王氏立馬說道:“河堤那麼高,他要是一不小心滑下去,那可怎麼辦?”

說話間,眼淚頓時都掉了下來。

邵瑜無奈歎氣,說道:“吃飯那麼危險,他要是一不小心噎到了,那可怎麼辦?做什麼都有危險,他就算成天待在家裡,也有可能不小心掉進茅坑淹死。”

王氏身子一僵,她心下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一點都不舍得邵大寶吃苦,很快就指責道:“你為什麼就不能盼著兒子點好?”

“我可沒盼著他從河堤上摔下去。”邵瑜隨口回道。

王氏一噎。

邵瑜繼續說道:“他去服徭役也是好事,在那裡吃了苦,他就能知道讀書的好處,到時候回來了才能更加珍惜讀書機會,如果他能因此而發奮讀書,那要不了多久你也能當舉人娘了。”

王氏聞言,隱隱覺得哪裡不對,雖然仍然關心自己的寶貝兒子,但卻還是為邵瑜給她描繪的大餅而心動不已,況且事已至此,也不能更改,王氏便隻能盼著邵大寶早點回來。

王氏每日在家中翹首盼望兒子歸來,對於其他事情都沒有太大的興趣,甚至日常的家務也做得錯誤百出,隻是邵家沒有邵大寶這個挑剔鬼,倒是無人指摘她。

邵瑜和邵小草倒是一心在搞研究,邵小草一開始學糊燈籠是為了給父母幫忙,但做一行愛一行,久而久之,邵小草卻是真的喜歡上了這件事。

“顏料成了!”邵小草激動起來。

看到好不容易做出來的一碗顏料,雖然顏色與預期大相徑庭,甚至色澤也沒有半分鮮亮可言,但對於已經失敗數次的邵小草而言,卻已經是個巨大的進步。

如何正確做出顏料,邵瑜倒是清楚得很,但是他交給女兒的卻隻是單一的、非常粗淺的方法,邵瑜並不想所有事情全部包辦,他不希望剝奪女兒探索的樂趣。

邵小草看著手裡這一碗奇怪黃色的顏料,臉上滿是激動,這樣的快樂,是她活了十五年來從來沒有過的。

“什麼鬼顏色,有什麼可開心的。”一旁的王氏,卻似是見不得女兒這般開心一般,忍不住刺了一句。

原本還沉浸在喜悅裡的邵小草,立時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涼水。

邵瑜立馬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做得很好。”

邵小草立時滿血複活,忽略掉王氏帶來的不快,又喜滋滋的看著這一碗顏料。

“你哥哥在外麵吃苦,你在家裡還笑得出來,你也不想想他出門究竟是為了誰!”王氏卻見不得女兒開心。

原本王氏待邵小草雖然及不上邵大寶,但終究也是自己的親女兒,因而態度還行,但自從邵大寶斷了根手指後,王氏便開始無意識的遷怒小女兒。

邵小草臉上的笑容再次僵住。

“她哥哥在外麵吃苦,就是為了家人在家能平安幸福,她越開心,她哥哥的努力越值得。”邵瑜想也沒想就給邵大寶戴高帽子。

邵大寶何曾是這樣高風亮節的人,但這樣的話,王氏卻不好反駁,畢竟一旦反駁就意味著在否認自己的親兒子。

王氏說不過邵瑜,最終隻能冷哼一聲,就轉身進了廚房。

被母親打擊一番,邵小草雖然失落不少,但卻沒有什麼跟邵瑜訴苦的心思,在家中被忽略慣了,邵小草早就有了自己消化情緒的方式,此時拿起自製的一支筆,沾了黃色顏料。

隻是她的手顫抖了半天,也不知是否因為怕浪費紙張顏料,一直沒能成功下筆,就那般懸在半空中。

“在石板上用水練習千百次,都比不上實際畫一次。”邵瑜說道,心下卻一聲歎息。

邵小草這段時間經常沾了水在石板上練習,但收效甚微,她的活做得很利索,審美也還可以,但似乎在繪畫上並沒有太高的天分。

邵小草深吸一口氣,在邵瑜的鼓勵下,她終於還是伸手畫了上去。

她沒有任何繪畫基礎,因而一開始練習時也不知道要畫什麼,邵瑜便給她想了一個辦法,不從擬人擬物畫起,而是先畫簡單的圖案。

她如今畫的就是一個桃子。

明明簡單兩筆就可以畫成,在石板上也練習了很多次,但邵小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緊張的緣故,畫出來的桃子歪歪扭扭的,像是一個奇怪的方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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