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浪子回頭(十七)(1 / 2)

中年男人隻覺得事情似乎與預想的劇本有所不同,但他身旁的官差們,此時已經高喊著:“保護大人!”

一群人中大部分人圍著中年男人,其他人卻跑去追邵瑜。

但邵瑜明明是個老頭,明明看起來走路速度並不快,但三兩下卻直接沒了影子。

中年男人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裡的東西,那是一本冊子,他原本並沒有當回事,甚至還懷疑是替哪個書生送詩集,隨意打開翻看了一眼後,頓時愣住了。

他又粗略的翻了一遍,倒是徹底確認這到底是什麼,他趕忙叫住那些跑追出去的官差。

“不必追了,快請韋師爺過來。”

那些官差們本也追不上邵瑜,此時見知府喊停,立馬停住腳。

邵瑜在做事之前,仔細打聽過這位知府大人,知道對方是三個月前才赴任此地,他來的時間很短,因而多半不會與張猛有牽扯。

若是他真的與張猛同流合汙,邵瑜也留有後手,因而沒有半點懼怕,但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這位知府雖還沒有做出名聲來,但邵瑜查看了他的許多舉措,立時便判斷出這是一個真正想要做實事的好官。

張猛橫行鄉裡,也算是一方惡霸,此時若是能連同對方身後的惡勢力一同拔起,對於這位大人而言也是一樁極為體麵的政績,因而邵瑜才會有今日之舉。

邵瑜如此大搖大擺,也不怕對方查到自己頭上來,並且他也可以確信,對方一定會查到自己頭上來。

回到家後,邵小草依舊在做燈籠,而王氏此時似是在屋裡為邵瑜準備行囊。

“爹爹要出遠門?是去找哥哥嗎?”邵小草問道,因為張猛之事,她恨過邵大寶,但最終還是血脈親緣占了上風,此時她也很擔心邵大寶的生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管怎樣,都要帶他回來。”邵瑜說道。

邵小草此時竟然有些羨慕哥哥,如今邵瑜雖然待她很好,但她卻記得王氏說過的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等她出嫁那便不能再麻煩娘家人,她暗道若有一日自己客死異鄉,也不知爹爹會不會接她回來。

邵瑜見她神色傷感,雖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但還是說道:“你放心,爹爹永遠都是你的依靠。”

邵小草聞言重重點頭,若是旁人說這話,她估計要懷疑三分,但話從邵瑜口中出來,她便想也不想就信了。

邵瑜摸了摸她的發頂,又望向她手上的燈籠,輕聲問道:“喜歡做燈籠嗎?”

邵小草猶豫起來,對於她來說,“喜歡”兩個字無疑是奢侈的,自記事起就看著這個家情況越發嚴重,出於孝順,她擔起了整個家庭重任。

幼時看見彆的小女孩戴的紅頭繩,她心中也是羨慕的,但卻也從未向父母提出過這樣的要求,她將自己所有的喜好逐漸隱藏,成為家裡一個至關重要但卻沒有任何關注的工具人。

邵瑜見她神色有些迷茫,又溫柔問道:“如果你什麼都不用做,我和你娘也不需要你操心,那你想做什麼事情呢?”

邵小草眼睛四處望了一圈,目光最終卻停留在了手上這個燈籠上來。

多年的習慣,早就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轉變成愛好,更是成為她無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可能還是想要做燈籠。”邵小草覺得自己的聲音似乎離得很遠。

“為了掙錢?”邵瑜好奇問道,麵對女兒,他似乎有用不完的耐心。

女兒和兒子不一樣,兒子貪婪懶惰,女兒乖巧孝順,所以要用不同的教育方式,邵瑜在心裡這般說道,絕不肯承認自己重女輕男。

邵小草怔愣一瞬,最終卻搖了搖頭,說道:“我想做一個最好看的燈籠,讓人看一眼就能喜歡的燈籠。”

似是羞於承認自己的內心想法,說完之後,邵小草便忍不住低下頭,有些不敢看邵瑜。

邵瑜卻笑了起來,誇道:“是很好的想法。”

邵小草抬起頭來,見父親的目光中滿是支持,她也忍不住鬆了一口氣,心下那顆種子似是悄然破土而出。

“還以為爹會覺得我這樣想很丟人呢。”邵小草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將這話直接說了出來。

“你有誌氣,不偷不搶,不做壞事,說出來也隻會讓我覺得驕傲,又怎麼會丟人。”邵瑜笑著說道。

邵小草低下頭,嘴角勾起。

“女孩子嫁了人就好,東想西想的,誌氣能有什麼用。”王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隨口抱怨了一句。

邵小草神色一僵,邵瑜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彆人怎麼說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怎麼想。”

邵小草聽了心下一頓,看向一旁說風涼話的王氏,十分鄭重的重申道:“我想要做最好看的燈籠。”

少女眼中似是掉入了鑽石一般,閃閃發光,這樣的灼熱,王氏看了一眼,便覺得有些不敢直視。

即便如此,她口中還是說道:“你以後嫁了人,要還是這樣不收心,看你婆家收不收拾你。”

邵小草一愣,臉上頓時像是蒙了一層陰影。

邵瑜卻道:“你的親娘,你的婆婆,都是彆人,她們的想法,都不及你內心的想法重要。”

受到鼓舞的邵小草,握緊拳頭,忍不住又一次朝著王氏說道:“我要做出最好看的燈籠!”

似是被女兒眼中的堅定震懾,王氏張了張嘴,到底沒有繼續說風涼話。

“想做什麼就去做,從現在就開始做,不要留下遺憾。”邵瑜說道。

“現在?可家裡……”邵小草想說家裡需要錢,因而即便內心有想法,她也打算先幫家裡渡過難關。

“養家糊口本就是大人的事情,你還是個孩子,家裡的事不用你操心,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就好。”邵瑜說道。

邵小草為了家裡犧牲太多,肩上的擔子著實也太重了些。

一旁的王氏想要說點什麼,但邵瑜看了她一眼,說道:“養家糊口我會負責,你不要欺負女兒。”

王氏看了看父女倆,不知在想什麼,過了許久才說道:“好。”

邵瑜細細叮囑一番,又分彆給了王氏和邵小草一筆銀錢,保證母女倆的生活無憂,隔日便啟程出發。

他前腳離開青州城,後腳便有一隊官差找上了門。

王氏見到是找邵瑜的,且這些官差麵色都不好看,她立馬傻了眼,官差們並沒有說清楚是什麼事,隻一臉凶神惡煞的追問,王氏頓時心驚膽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吞吞吐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無知蠢婦!知府大人尋他有事,他到底去了何處,耽誤了大人的要緊事,你擔待得起嗎?”官差不耐煩的說道。

偏偏他們問得越凶,王氏便越發害怕,如此連鎖反應,更加說不出話來。

見王氏如此,邵小草站了出來,鼓起勇氣說道:“爹爹出了遠門,幾位差爺若有要事,不妨等爹爹回來再說。”

“出了遠門?恰巧在大人要找他的時候?怕不是犯了事不敢出來吧?”官差滿眼都是不信任。

邵小草麵對這些人雖然很害怕,但還是強撐著護在母親身前,說道:“差爺隻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我哥哥的事情,我爹出門,便是為了帶回哥哥。”

那官差還要繼續再說,他身後的一個同僚卻拉了拉他,湊到耳邊低聲說起邵大寶服徭役時溺水身亡的事情。

官差見此,忍不住說道:“你哥哥的屍身都被大水衝走了,哪裡還找得回來,完全就是白費功夫。”

一直說不出來話的王氏,此時突然出聲反駁道:“不準胡說,我兒子一定還活著,他不會死!”

官差聽了這話,頓時眉頭皺起,他們出門從來隻有訓斥彆人的,哪裡被人這樣訓斥過。

邵小草立馬說道:“差爺,我娘失去哥哥之後便精神恍惚,她要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還請多擔待。”

官差神色稍緩,說道:“待你爹爹回來了,便讓他主動來官府一趟,若是惹惱了大人,你們UAN家都沒有好果子吃!”

等人都走了,王氏直接委頓在地,口中說道:“官府都找上門了,你爹這是犯了什麼事啊。”

她麵上滿是驚惶,好似大禍臨頭一般,又道:“我說你爹哪來的錢,原來是在外麵犯了事。”

事關父親,邵小草總是格外有信心,說道:“父親不偷不搶,他即便掙了錢,也是憑著自己的真本事掙來的,覺不會在外麵胡亂犯事連累我們。”

“不犯事他哪來的錢?肯定是偷了人家的東西。”王氏說完,又伸手摸了摸自己貼身藏著的銀子,罵道:“我說他怎麼出門連錢都不帶,原來是身上還藏了錢,這個死鬼,就拿這麼點錢打發了我們。”

邵小草不覺得父親是那樣的人,又想到官差離去時的模樣,說道:“能這般輕易就離去,他們應該是找爹有彆的事,定然不是因為父親犯了事。”

“你個小孩子知道什麼?官府上門,全是因為犯了事,他們這麼容易就離開,說不定是因為不想驚動你爹,所以才要穩住我們。”王氏說道。

她心下越想越氣,內心認定丈夫肯定是用見不得人的辦法弄了一大筆銀錢,一想到自己隻有這麼點錢,她就忍不住想要臭罵邵瑜一頓。

邵小草還想繼續為父親辯解,王氏卻瞪了她一眼,說道:“你也不是個好東西,居然還出賣你爹,告訴了那些人你爹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