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紈絝兒子(九)(1 / 2)

“你哥哥呢?”邵瑜問道。

邵嘉良:“大哥他跟上去了。”

說完這話,邵嘉良又開始擔心起來,生怕邵嘉善有了什麼意外。

邵瑜穿上衣服,問道:“先帶我過去。”

他的長隨王喜打算跟上來,邵瑜卻道:“你留在這裡,保護夫人和小姐。”

王喜點頭應了。

邵瑜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低聲叮囑了兩句。

邵嘉善沿路都做了標記,邵嘉良循著標記帶著邵瑜一直追蹤。

隻是邵嘉善去的方向,卻並不是烏家,而是逐漸往深山老林裡跑。

嶺南的深山老林裡有很多原住民,這些人自成一體,很少與外界交往,也非常難惹。

邵瑜拉著邵嘉良也不知追了多久,記號忽然斷掉了,此時兩人所處的位置,也是密林深處,耳邊隻聽得見蟲鳴鳥叫聲。

“怎麼沒有記號了?”邵嘉良轉了許久,都沒有找到邵嘉善留下的記號,不免有些著急。

而邵瑜看著這個地方,隻察覺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來。

“你哥可能被他們發現了。”邵瑜說道。

“那這可如何是好?他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了?我們怎麼找他?”邵嘉良左右看看,沒有哥哥的記號,他一時也不知道從什麼方向開始尋找。

邵瑜卻隻道:“不用找他了。”

“不用找,爹?”邵嘉良滿是詫異。

邵瑜給他使了個眼色。

邵嘉良忽然見到,邵瑜身後多了一個人。

那人手裡拿著一根叉子,頭上戴著綠色藤條編織而成的頭環,緩緩從灌木間站了起來。

邵嘉良回頭,發現自己身後也站了兩個如此裝扮的人。

“爹,這是?”邵嘉良問道,本能感覺不太好。

邵瑜說道:“沒事,跟他們走。”

邵瑜說著,還主動伸出手來,讓這些人用手裡的藤條綁住手腳,又被黑布蒙住了眼睛。

父子二人被這般趕著往前走,邵嘉良雖察覺出沒走多遠,但還是覺得完全迷失了方向。

邵瑜眼睛雖然蒙著,但耳朵依舊聽到了聲響,在經過某個地方的時候,他察覺到身旁押著他的人似乎停頓了片刻,他也聽到葉片作響的聲音。

他也感覺到頭頂似是碰到了什麼。

過了這一段之後,很快便停了下來。

邵瑜眼前的黑布被人扯開,適應了許久後,邵瑜才看清周圍的情況。

一群明顯是山民打扮的人,此時手裡全都拿著武器,正在看著邵瑜父子。

邵瑜直接望向這群人中,明顯是頭目的那個,問道:“你是這裡的族長?”

那頭目雖然被人擁在最中間的位置,但年紀卻很輕,就像是個家族裡受寵的幼子,不太像是個族長。

那人沒有回答是或不是,隻責問:“你們兩個山外人,居然敢亂闖此地?”

邵瑜聞言,便明白這人多半不是這裡的族長,便說道:“我要跟你們的族長說話。”

“我們族長忙得很,可沒空見你。”

邵瑜依舊堅持:“我乃清寧縣令,要跟族長說話。”

這人聽了倒是一愣,看向自己身旁的兄弟們,似是沒想到他們隨便一抓,竟然抓了一個縣令出來,若是尋常人便也算了,是本地長官,那便不是他能做主了。

這人看了邵瑜一眼,就往後走了幾步,進了一間身後的屋子裡。

屋子裡,一個老者此時正橫眉冷對的看著烏縣丞,說道:“你與本族的緣分,早就在母親那一輩就斷了,如今為何又來此地?身後還跟了尾巴!”

老族長對烏縣丞似是有許多不滿,他身旁的長孫石勒看向烏縣丞的目光中也滿是怨念。

烏縣丞立馬舔著臉,說道:“舅舅,您就救救外甥吧,我如今實在是無處可去了。”

烏縣丞如今已經招供,甚至口供都送了出去,他眼看是沒命可活,如今隻能逃入山林或者海外,天大地大,衙門裡的人找不到的地方,才能保住一條小命。

老族長被他這麼一喊,但也依舊沒什麼好臉色。

此時那年輕頭目走了進來,看了烏縣丞一眼後,湊到老族長和石勒身旁,低聲說道:“爺爺,大哥,我們後頭抓的那個人,他自稱是清寧縣令。”

老族長聞言眼神一凝,繼而看向烏縣丞,問道:“你到底在外麵闖了什麼大禍?”

烏縣丞不願意回答。

見他不回答,老族長也懶得多問,直接說道:“既如此,那我也不管你了。”

烏縣丞立馬說道:“舅舅,難道你不想知道神石的下落嗎?”

老族長聞言,轉過身來,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著烏縣丞。

烏縣丞回望著他,眼中沒有半點愧疚,反而說道:“舅舅不幫我,那我也隻能帶著神石去地底下。”

老族長盯著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朝著屋外走去。

烏縣丞剛打算跟上去,卻被老族長的長孫石勒攔住,說道;“爺爺說了,你不能離開這屋子。”

老族長遠遠便看到一身中年文士打扮的邵瑜,他見到邵瑜的麵容,與先前被他們抓住的邵嘉善有七分相似,加上先前被抓住的邵嘉善,也曾說自己是“縣令的兒子”,此時父子二人的身份,倒說得上是互相驗證。

且此時他看著邵瑜一身氣度,也確實不似尋常人。

老族長心下多了幾分慎重,問道:“先生既說是本地縣令,那如何證明身份?”

邵瑜拿出隨身帶著的一枚個人印信,以及他被派到這裡來的委派公文。

老族長作為全族唯一識字之人,看著這份委派公文,倒是點點頭,命人解開了捆綁他們的藤條。

“既是縣官大人,那到我這山野之地,所謂何求?”老族長問道。

雖然烏縣丞沒有說實話,但老族長也猜測到,烏縣丞若非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否則他不會跑到山裡來。

而若非是烏縣丞犯下的事太大,邵瑜一個縣官,也不至於直接追到這裡來。

“我來此地,乃是因為烏縣丞,我不知道老族長與烏縣丞是什麼關係,但如今烏縣丞犯了大事,且他已經招供,還請老族長儘快放人。”邵瑜說道。

老族長卻裝傻道:“我不認識什麼烏縣丞,對於縣官大人到來,我也很是意外呢。”

邵嘉良在一旁道:“爹,他撒謊,大哥的記號明明是做到了這裡。”

邵瑜按住了有些激動的幼子,轉而問道:“老族長,還不知道你們是哪一族?”

老族長答道:“本族名為神石族。”

邵瑜聽到這話,臉上升起一抹興味來,道:“既然叫神石族,那想必族中有一塊神石。”

老族長聽到他這麼說,麵色立馬變得不好看起來。

邵瑜看他如此表情,心底暗暗記下。

“邵縣令,我們族中沒有什麼烏縣丞,族內不留外人,你還是帶著兒子離開吧。”老族長說道。

邵嘉良扯了扯邵瑜的衣袖,低聲說道:“爹,彆忘了大哥,大哥也在他們手裡。”

邵瑜點點頭。

但老族長沒等他開口,就十分主動的讓手下人將邵嘉善帶了出來,口中道:“此人在山裡形跡可疑,被族中的二郎們帶回來了,相比這也是清寧縣的人,勞煩縣官大人將他帶下山。”

老族長到底心中對邵瑜的身份有所顧忌,他隻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打算儘快將邵瑜父子三人送走。

邵瑜看向老族長,說道:“老族長為何要窩藏一個十惡不赦的犯官?”

老族長立馬反駁道:“族裡人隻在外麵發現了這小子,可沒有看見什麼犯官。”

被扔在地上的邵嘉善,此時卻喊道:“我明明就看見你們的人,將烏縣丞帶進來了,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老族長臉上一沉,他還沒來得及言語,一旁立馬有神石族人說道:“小子,不要胡言亂語!”

邵瑜止住了兒子,朝著老族長道:“老族長既然說人不在這裡,那我就姑且信了。”

“爹!”邵嘉善此時一身狼狽,卻還惦記著自己的任務。

邵瑜看了他一眼,說道:“不著急。”

邵嘉良將大哥扶起來,湊到他耳邊,低聲說道:“大哥,爹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老族長再次請邵瑜等人離開。

但邵瑜沒有動,而是視線在這些神石族人中看了一圈。

神石族人常年生在深山老林中,幾乎不與外界接觸,此時麵對邵瑜的目視,不少人眼神有些躲閃。

邵瑜在看到人群中兩個略顯奇怪的身影時,微微停頓。

那兩個身影,似是感受到了邵瑜的視線,立馬朝著人後麵躲。

老族長見到邵瑜眼神肆無忌憚,心下不悅,再次說道:“你該離開了。”

邵瑜說道:“我看見兩個脖子奇大無比的族人。”

老族長神色越發難看,再度說道:“你該離開了。”

邵瑜卻說道:“他們應當不是天生如此,對嗎?”

老族長用力一敲拐杖,說道:“阿七,送客!”

說罷,老族長轉過身去,不再看向邵瑜三人。

幾個神石族人,立馬圍了上來,打算強行送邵瑜離開。

“那是一種病,我曾經見過的。”邵瑜說道。

老族長身形一頓,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邵瑜。

“我略懂醫術,這種病的病因是什麼,我也知曉。”邵瑜說道。

老族長望著邵瑜,說道:“那不是病,那是詛咒,是天罰。”

邵瑜皺眉,說道:“那就是病。”

“我說不是病,那就不是病!”老族長惡狠狠的說道。

邵瑜聞言不再反駁,而是說道:“你要是不找到解決辦法,這樣的病隻會越來越多,最終說不定會帶著你的所有族人一起走向毀滅。”

“胡說什麼!”一群神石族人,此時提起手裡的叉子,直直的指著邵瑜。

“你是族長,你真的忍心看著你的族人一直忍受這樣的痛苦嗎?”邵瑜問道。

老族長定定的看著邵瑜,說道:“我們是神石族,隻要神石在,百病不侵。”

邵瑜聞言,立馬說道:“那現在呢,你們的神石在哪裡?”

老族長不說話。

倒是一旁有個人勸道:“族長,這個漢人官員既然來了,不如就讓他試試,如今他的命都掌握在我們手裡,不怕他翻出花來。”

老族長猶豫片刻後,緩緩點點頭。

那個勸說之人,名叫阿黑,家裡母親就是深受此苦,此時他爭著讓邵瑜先去看看他母親。

族裡不少人,如今都還是相信族長的那一套說辭,認為大脖子是上天的懲罰,懲罰他們弄丟了神石。

因而,族人們此時見阿黑搶著讓邵瑜來查看,此時也全都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們可半點不相信,邵瑜一個來自外鄉的漢人,可以解他們神石族的懲罰。

邵嘉良湊到邵瑜身邊,低聲問道:“爹,您真的懂醫術?”

邵瑜點頭。

邵嘉善卻道:“爹,他們可都說了,這是詛咒,不是什麼病。”

邵瑜見這邵嘉善此時,似是比神石族人更加確定這是病,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

“世上有沒有鬼神,此事難以確認,但若是遇上了這樣的事,還是先拿它當做是一種病,若是用儘所有手段都無法治愈,再把它當做是詛咒。”邵瑜說道。

邵嘉良聽了麵露沉思之色,而邵嘉善卻似懂非懂,隻說道:“爹,你這就跟什麼都沒說一樣。”

邵瑜輕笑一聲,沒有繼續跟兒子解釋。

三人跟在阿黑身後進了他家,阿黑家中隻有他和老母親相依為命,自從老母親患病以後,阿黑也找了許多草藥,企圖治愈母親,隻是全都收效甚微。

與族裡其他得了病後就聽天由命的人不同,阿黑許是太在意母親的生死,他會嘗試自己打聽到的每一種方法,去試圖治愈母親。

隻是他再努力,也是一個沒有醫術底子的普通人,他越是嘗試,反而將他母親折騰得更差,他本來都要放棄了,邵瑜的到來,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

邵瑜進了阿黑家中昏暗的屋子,在角落裡看見了一個縮在那裡的人。

阿黑母親對於邵瑜的到來,顯得十分抗拒。

“此地昏暗,不便觀測你母親的臉色,可否移步外間?”邵瑜詢問道。

阿黑點頭,問道:“這就是你們漢人大夫們說的望聞問切嗎?”

邵瑜點頭:“你對漢人醫術也很好奇?”

“我很想學,可是沒人願意教。”阿黑無奈說道。

他有時間就會偷偷下山,想要跟山下的大夫們學習醫術,隻是大夫們知道他是山民,便敬而遠之。

邵瑜說道:“山下的大夫收徒弟,就像是多了個兒子一樣,徒弟要時時跟在大夫身邊,端茶倒水的伺候著,大夫們才肯將安身立命的本事教出去,隻是偶爾去一兩次,他們自然不會教。”

阿黑聞言,一掃之前的頹唐,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不願意教我。”

阿黑母親雖然不願意和邵瑜等人接觸,但卻耐不住親兒子的哀求,隻得出了屋子。

屋外的陽光灑落,阿黑母親一時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像這般沐浴陽光。

自從得了這病之後,她總覺得羞愧,覺得是因為自己做錯了事,才會招來這樣的神罰,因而她一直不願意出門見人。

她在院子裡不過站了片刻,就有族人低聲說道:“脖子這麼大,鬼知道她做了什麼錯事,才會招來這麼厲害的詛咒。”

“一個寡婦能做錯什麼?難道是背著死去的男人偷漢子了?”有族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