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紈絝兒子(十六)(2 / 2)

“毒?”景尚大驚。

邵瑜輕輕點頭,說道:“這毒不常見,我隻在嶺南見過,不能立時致死,但卻會讓人身體逐漸虛弱而亡,殺人悄無聲息。”

聽到“嶺南”,景尚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變化。

“殺人悄無聲息?”景尚喃喃幾句,但很快又問道:“若是孕婦被人下了此毒,等到生產的時候會怎樣?”

邵瑜說道:“孕婦身體虛弱,結果自然可知。”

“若是孕婦產後死亡,那大夫能分清楚是難產還是中毒嗎?”景尚又問道。

邵瑜說道:“中了毒,她就有很大的可能會難產。”

景尚神色變幻不定,但見到妹妹關切的神情後,他努力掩飾過去,轉而問道:“這毒能解嗎?”

邵瑜點頭,說道:“能解,隻不過天長日久,導致景小姐身體虛弱,需要長期食補,才能完全將身體養回來。”

景尚又聽邵瑜詳細解釋起這種毒來,此時他對邵瑜的疑慮消了大半。

末了,景尚朝著邵瑜深深一禮,說道:“邵大夫,我妹妹之事,就拜托給你了。”

邵瑜點點頭,卻沒有立即開方子,而是先讓自己的兩個徒弟來試一試。

拿到兩人的方子之後,邵瑜將兩人拉到身旁,說起這方子存在的問題,最後又自己另外寫了一份方子出來,將其中的道理全都揉碎了說給兩人聽。

景尚雖然聽不明白,但也能看出來,邵瑜教徒弟十分用心,且沒有任何藏私的心態。

景淑慧此時在一旁聽著,有些羨慕的看著邵嘉姝。

“尚兒,跟你說了多少次,一些江湖郎中,就不要隨便招進府裡來。”

沒有任何招呼,一個穿著華麗的中年美婦走了進來,一開口便帶著訓斥之意。

景尚看到這女人時,微微皺眉,但很快,他還是喊道:“五姨。”

來人是景尚母親的妹妹雲夫人,雲夫人早些年死了丈夫,便帶著女兒來投奔姐姐,姐姐死後,沛國公並未再娶,雲夫人儼然成了沛國公的女主人。

雲夫人進來後,看了景尚兄妹一眼,緊接著便轉頭看向邵瑜一行,微微揚著下巴,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麵是如何騙錢的,隻是沛國公府,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邵瑜看著這位雲夫人,她雖然上了年紀,但容貌還是很美的,眼角眉梢帶著一股子獨特的風情,隻是她此時居高臨下的態度,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五姨,這是邵大夫,他不是普通的江湖郎中,是個有本事的神醫。”景尚解釋道。

雲夫人卻依舊滿是不屑,說道:“尚兒,你怎麼總是不信呢?這些年你請了那麼多江湖郎中,將淑慧的身體都折騰成什麼樣了,還是不肯安分一點嗎?”

景淑慧見哥哥被指責,立馬說道:“哥哥也是為了我好。”

雲夫人轉頭看了景淑慧一眼,嘴角雖然在笑,但眼神中卻沒有多少溫度,隻說道:“你哥哥是好意,但卻害了你,這些年流水般的銀子花出去,可有一點效果?”

景淑慧聽了眼神一暗,但景尚立馬說道:“隻要能治好妹妹,就算家產全部搭進去,我也不在乎。”

雲夫人聽了這話,眼中閃過一絲不悅,她在屋子裡掃視一圈後,目光落在邵嘉姝身上。

邵嘉姝那張豔若桃李的臉龐,讓她覺得極其不順眼。

而景尚似是無意一般,擋在了邵嘉姝身前,替她抵擋住來自雲夫人的注視。

雲夫人見此,眼神一暗,但很快便朝著管家吩咐道:“給這位大夫封二兩銀子,就當是辛苦他走這一趟了。”

邵瑜見她打算將自己趕出去,便道:“世子記得要按照方子抓藥,我先告辭了。”

邵瑜轉身,帶著三人要走。

景尚趕忙攔住他:“邵大夫消消氣,稍坐片刻。”

雲夫人卻道:“你這個江湖郎中,還蠻有自知之明的,本事不濟,還知道要跑。”

邵瑜此時仔仔細細打量一番這位雲夫人,問道:“夫人是嶺南人?還是說夫家在嶺南?”

雲夫人聽了,眉頭皺起。

景尚卻在一旁說道:“邵大夫您猜對了,五姨是嫁到嶺南的。”

“夫人身上用的香,是嶺南雲家獨有的衡蕪香。”邵瑜說道。

景尚又道:“五姨的夫家,便是嶺南雲家。”

雲夫人嫁的是雲家主支,在丈夫死後,因為雲家內鬥,她在嶺南待不下去了,隻能帶著女兒投奔姐姐一家。

邵瑜立馬道:“那倒是巧了。”

“有什麼巧?”雲夫人沒好氣問道。

邵瑜說道:“我才從嶺南回來,而夫人又是半個嶺南人,這還不是巧嗎?”

雲夫人對於嶺南的過去十分忌諱,壓根就不想接這個話茬。

邵瑜又道:“聽說嶺南雲家掌控著雲溪山,而雲溪山上生長著一種名叫雲溪草的毒物,夫人可知?”

雲夫人聽了心下一跳,但還是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懂這些事。”

“雲溪草製成的毒藥,若是服用一兩次,不會有什麼大事,但若是天長日久服用,則會讓人的身體逐漸虛弱,直到死亡,此事夫人可知?”

雲夫人臉色難看,說道:“什麼毒藥不毒藥的,我如何知曉?”

一旁的景尚,卻一直細細的打量著雲夫人的神色。

邵瑜將話說得差不多了,便停了下來,再度朝著景尚告辭,說道:“世子放心,十天後,我會上門複診。”

景尚趕忙讓管家送客,又奉上早就準備好的診金。

診金被放在一個木匣子裡,裡頭放置著百兩白銀,邵瑜沒有拒絕,讓邵嘉善接下這筆錢。

等回家後,邵瑜直接將這筆錢教給小韓氏,說道:“拿著辦學院,我和幾個孩子讚助的。”

小韓氏辦學需要錢,便沒有拒絕。

而此時沛國公府裡,雲夫人似是無意一般朝著沛國公道:“姐夫,今日尚兒請了一個江湖郎中進府,給淑慧看病,那郎中隻是隨便開了個方子,臨走時,尚兒贈了他百兩診金。”

沛國公聽了隻是皺皺眉,說道:“說道了。”

似乎壓根沒有要追究兒子的意思。

雲夫人見他這般,心下一陣焦急,轉而又說起來:“尚兒如今年紀漸大,卻一直沒能定下婚事來,這府裡也需要一個世子夫人了。”

沛國公聽了,再度說道:“知道了。”

雲夫人繼續說道:“說起來,今日那江湖郎中本事不大,但卻帶著一個極其美貌的女兒,與我家嫻兒一般大小。”

沛國公:“知道了。”

雲夫人見沛國公似乎隻會說這麼一句,壓根沒有提兩家兒女婚事的念頭,心下著急,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道:“尚兒似乎很鐘意那姑娘,姐夫,您看要不要將那姑娘納入府裡,給他當個側室?”

沛國公皺眉,說道:“景家家訓,年過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此事你休要再提。”

雲夫人又道:“姐夫家風清正,自然不容此等納妾之事,隻是我看著,尚兒似乎對那姑娘格外不同。”

沛國公卻道:“尚兒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雲夫人見沛國公不接話茬,隻能心一橫,說道:“說起來,當初姐姐在世時,還很鐘意我家嫻兒,想讓她和尚兒……”

話未說完,便被沛國公打斷,道:“你且安心,嫻兒在府裡待了這麼多年,就跟我的親女兒一般,我必然會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姐夫……”雲夫人嬌聲喊道。

沛國公卻道:“我還有公事要處理,就不陪五妹閒聊了。”

沛國公說完,再不搭理她。

雲夫人見老家夥半點不為所動,隻能用力一跺腳,轉身走了出去。

雲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裡,便聽到丫頭們正在閒聊,她沒有聽全程,隻聽到一句“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立時就氣不打一出來,急匆匆衝了進去,一手一個,擰著那兩個丫頭的耳朵。

“說什麼呢?有什麼話大聲說?大白天不做事,還在這裡閒聊,是不是想死!”雲夫人罵道。

在外麵她還能麵前保持風度,到了自己的院子裡,雲夫人哪裡還有半分遮掩。

兩個丫頭此時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雲夫人壓根就不想聽她們解釋,直接說道:“讓她們去門口跪著,跪兩個時辰,好好反省一下!”

兩個丫頭聽了這話,全都麵如死灰,她們還想掙紮一二,但雲夫人身旁的嬤嬤已經上前,捂住她們的嘴,將人拖了出去。

“跪著,不到兩個時辰不許起!”嬤嬤惡狠狠說完,便用力關上院子的門。

“我……我們做錯什麼了?明明活都乾完了呀。”一個丫頭哭著問道。

“不不知道……我以後再也不說家裡的閒話了。”另一個丫頭說道,她也不明白,為何自己閒話家常,也能惹來雲夫人如此震怒。

不遠處的大管家看著這一幕,默默記下了這兩個丫頭。

等到晚間,兩個丫頭便收到了大管家派人送來的上等傷藥。

被派來送藥的丫頭,是大管家的親信,似是無意一般說道:“你們是咱們府裡的丫頭,要記得自己的主子是誰。”

兩個丫頭雖然在雲夫人處不得重用,但到底在這個院子裡待了很久,也知道雲夫人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管家也沒想到,雲夫人居然這樣大膽,每個月都會借著上香的名義,外出與人私會。

他將消息告知景尚後,景尚聽了眉頭隻跳,說道:“她與何人私會,與我有什麼關係,難道沒有她和嶺南那邊的聯係嗎?”

“她私會的那個人,叫雲芥,是嶺南雲家的私生子,據說是從雲家逃出來的,跑的時候還拿了不少雲家的貴重物品,雲家這些年也一直在通緝他。”

景尚頓時坐直了身子。

他讓老管家私底下調查雲夫人,是想知道當年母親死亡,到底和雲夫人有沒有關係。

老管家又道:“雲芥大多數時候都在外地做生意,他的很多競爭對手,都死的不明不白,似乎就是中毒而死。”

“母親從前的奴仆呢?”景尚問道。

老管家道:“世子,老奴也找到了從前服侍夫人的奴仆,據她們回憶,當年夫人懷孕時,雲夫人侍奉極為用心,事必躬親,不借他人之手。”

“除此之外,她們還記得,當時夫人身體不舒服的時候,總要聞一種奇怪的香,那種香隻有雲夫人才有。”

景尚聽了,心中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

老管家說道:“世子,僅僅靠著這些,怕是無法證明夫人的死和雲夫人有關係。”

景尚要的隻是更多的蛛絲馬跡進行佐證,此時得到了這些證據,他便可以進行下一步。

“想法子抓了她身邊兩個老嬤嬤,抓人時不要打草驚蛇,我會親自審訊。”景尚說道。

邵瑜絲毫不知國公府裡此時的風起雲湧,為了讓七皇子冷靜一點,邵瑜直接幫女兒請了十天病假。

隻是病假第三天,七皇子就上門了。

看到邵瑜時,七皇子大大方方的說起自己的來意。

“殿下一片好心,臣本不該拒絕,隻是一來男女授受不清,二來小女感染的是風寒,殿下千金之體,若是過了病氣,那便是臣的罪過了。”

邵瑜話語說得恭敬,但神情冷硬,即便麵對皇子,也沒有半點好臉色。

七皇子見他態度堅決,隻能讓身邊的侍從拿出準備好的禮物。

邵瑜沒有接,而是說道:“殿下抬愛,但小女擔當不起。”

七皇子立馬道:“這有什麼擔待不起的,可是大人嫌棄我備的禮太過淺薄?”

邵瑜忙道不敢,但還是沒有半點要接的意思,場麵一時僵持起來。

“大人,此物隻是個偶然得來的小玩意,若是能博得佳人一笑,那也算是一樁幸事。”七皇子說道。

邵瑜依舊不接。

七皇子見此,隻能做出一副傷心的模樣,說道:“大人,我知道在諸位兄弟中,我母家最為單薄,大人可是也因此瞧不起我?”

邵瑜道:“殿下說笑了,您母家再單薄,您也還有一個全天下第一的父族,若是讓陛下知道您如此自輕自賤,隻怕要傷心了。”

七皇子聞言一噎,倒是相信了旁人對邵瑜的評價,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既然大人沒有瞧不起我,那為何不接我的禮物?大人,我對令愛一片癡心,還望成全。”七皇子說道。

邵瑜望著他,說道:“癡心?對於皇子來說,癡心是最不重要的東西。”

七皇子:?

他不知道邵瑜為何忽然這樣說。

邵瑜接著說道:“你是皇子,不要有癡心,要有事業心。”

七皇子:“事業心?”

他臉上的疑惑幾乎要凝成實質了。

邵瑜沒給他太多反應時間,直接問道:“黃河改流,殿下如何看待此事?”

“我……”七皇子對黃河沒啥了解,一時卡住了。

邵瑜繼續問道:“黃河曆史上有幾次大改流,幾次小改流,殿下清楚嗎?”

“我……”

“改流對黃河兩岸百姓有什麼影響,這種影響是利還是弊?殿下想過嗎?”

“我……”

“關中幾年一次大旱,殿下算得清嗎?”

“……”

“遭遇旱情如何處理?遭遇洪澇如何處理?遇到災荒如何處理?殿下都清楚嗎?”

“殿下知道如今在西北,每天都有上百個災民餓死嗎?”

七皇子被問得焦頭爛額,保持著一個張開嘴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模樣。

將人問傻之後,邵瑜總結道:“殿下什麼都不知道,殿下隻關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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