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問道:“你怕麵對他們,為什麼不怕麵對我?我也嘲笑你了呀。”
陳瑩搖了搖頭,說道:“不一樣,你沒有嘲笑那件事。”
“那他們也可能不會嘲笑那件事。”邵瑜說道。
“不會的,蘇心幽那個小賤人,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我討厭死她了!”陳瑩說道。
邵瑜點頭,說道:“你在意她到了要為她去死的地步。”
雖然自己的死亡,確實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蘇心幽,但此時聽邵瑜這樣說,陳瑩還是覺得特彆彆扭,就好像她對蘇心幽是因愛生恨、愛而不得才自殺似的。
“你彆亂說。”陳瑩不高興。
邵瑜說道:“你都要死了,還管我以後怎麼對外轉述你的死因?”
陳瑩急了,說道:“我才不是為她死的!”
邵瑜說道:“你敢死,我就敢這麼說。”
陳瑩一想到自己死後,還要背上一個對蘇心幽“愛而不得”的名聲,立馬覺得像是吞了一口蒼蠅一樣難受,說道:“我不死了!我不死了!討厭的蘇心幽,死了都不放過我!”
邵瑜又說道:“老實說,我對你有點失望。”
陳瑩直覺邵瑜要說些她不愛聽的話。
邵瑜繼續道:“我很欣賞鳳道友,也很仰慕天衍宗。”
“那當然,我們天衍宗可是修仙界第一宗門,你這樣的散修要想進來,再煉幾百年吧。”提起宗門,陳瑩又抖了起來。
邵瑜說道:“從前我做夢都想拜入天衍宗,但看了姑娘你後,我覺得還是算了吧。”
“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陳瑩急切問道。
邵瑜說道:“你的所作所為,真的值得我瞧得起嗎?”
陳瑩頓時卡了殼。
自從她和邵瑜見麵後,她不是在挑撥就是在自殺,顯然一件好事都沒乾。
邵瑜說道:“我本以為天衍宗弟子,就算不能個個都像鳳道友那樣優秀,但至少也全都是品行正直、專注修煉的正道棟梁,但是陳姑娘你……”
陳瑩立馬說道:“我們宗門內的弟子都是像鳳師兄那樣的,至於我……至於我……”
陳瑩和鳳晏川一樣,對於宗門都有極強的認同感,與其邵瑜對天衍宗失望,她更情願邵瑜對自己失望。
“我是個姑娘家,修煉再厲害,日後也都要嫁人,自然比不上鳳師兄。”陳瑩說道。
誰知邵瑜的眼神越發失望了,說道:“天衍宗是修仙界第一宗門,門內女弟子懷著這樣的想法,甚至還不如合歡宗的女弟子。”
“你怎麼能拿我跟合歡宗的人比?”陳瑩就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
畢竟合歡宗名聲之臭,就如同修仙界的妓/院。
邵瑜說道:“合歡宗的弟子與人歡好是為了增進自己的修為,她們也能說得上是獨立上進,而你呢,懷著嫁人這個目標,心安理得躺平?”
“我差點忘了,你一心求死,連聯姻的價值都已經失去了。”
陳瑩被他這麼一罵,甚至真的有一種自己錯了的感覺,但很快她就甩開這個念頭,說道:“嫁人有什麼錯呢?能夠輔助心愛的人登臨高位,不也是一種幸福嗎?”
她幻想過無數次嫁給鳳晏川,輔助他成為靈曜峰峰主的情形。
邵瑜說道:“不反對你嫁人,不反對你輔助丈夫,但我反對你不思進取,原地踏步。”
“彆人的修為都長在彆人身上,隻有自己的修為,才永遠是自己的,男人會背叛你,但修為不會。”邵瑜說道。
陳瑩想要反駁。
但邵瑜卻舉了個例子:“天衍宗,五雲峰峰主的夫人,他們夫妻本來是同門師兄妹,修為一直不相上下,什麼時候才拉開了距離,又是什麼時候夫妻漸行漸遠?”
這事宗門上下皆知,女修們背後都在替峰主夫人鳴不平,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正跳出來指著峰主的鼻子罵,蓋因峰主是化神期修為,而峰主夫人修煉數百年,至今不過金丹後期。
陳瑩徹底沉默下來。
而這頭,等邵瑜追蹤陳瑩的身影消失,蘇心幽便湊到鳳晏川身邊,低聲說道:“看起來似乎這位玉道友,真的非常關心陳師姐呢。”
聽到這話,鳳晏川沒有多想,隻說道:“玉道友素來古道熱腸,若非有他相陪,這一路上我不知要吃多少虧。”
蘇心幽聽了這話,似是無意一般問道:“晏川,從來沒有聽說過一位姓玉的厲害散修,也不知他是何來曆。”
鳳晏川聽到這話,這才想起來,他和邵瑜一起待了這麼久,似乎從來沒有聽邵瑜說起過自己的身世來曆。
但這個念頭隻是想了一瞬,便被他拋到腦後,說道:“玉道友乃是至情至性之人,相比他的來曆也非比尋常。”
蘇心幽試探一番後,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也半點都不覺得氣餒,反而繼續說道:“秘境中處處凶險,我本來還擔心你會遇到危險,如今見你不僅安然無恙,反而修為大有進益,多半是另有奇遇,我真為你開心。”
蘇心幽說話的時候,眼神落在小石頭身上。
小石頭沒有遮掩,而是依舊在鳳晏川的肩膀上蹦蹦跳跳。
鳳晏川想到自己在秘境中最大的收獲,便是冰魄仙蓮和小石頭,偏偏這兩個奇遇,都是蘇心幽曾經觸摸過的,倒是讓他不方便詳談。
“你在秘境裡可有奇遇?”鳳晏川不方便回答,便隻能選擇反客為主。
聽到這話,蘇心幽眼神一暗,不知為何,她覺得鳳晏川似乎變了。
從前兩人之間,幾乎是知無不言,蘇心幽隻要提上一句什麼,鳳晏川便會非常殷勤的解釋起來,就像每一個企圖逗女神開心的男人。
但這一次,因為鳳晏川似是回避的態度,蘇心幽隱約意識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失控了。
“沒什麼特彆的奇遇,我的運氣不太好,想要的東西都沒有拿到。”蘇心幽說道。
鳳晏川還未開口,一旁的孟青昭就說道:“秘境裡奇遇萬千,僥幸得了一兩收獲也無甚稀奇,心幽,如今距離離開這裡還早,我相信後麵有更大的收獲在等著你。”
哪怕孟青昭極力掩飾,但他話語中的那股酸意卻還是蔓延開來。
鳳晏川像是完全沒聽出譏諷一般,點頭道:“奇遇都在後頭,諸位也不要太過著急了。”
蘇心幽聽了忍不住握緊拳頭,但還是勉強露出一個笑容來。
孟青昭原本覺得自己收獲不錯,但他認出鳳晏川身上那塊石頭後,便覺得自己的收獲很像是撿垃圾。
一旁很久沒有說話的慕容齊療傷完畢後,有些不耐的詢問道:“我們難道一直要在這裡等著嗎?”
鳳晏川有些猶豫。
蘇心幽卻說道:“留在這裡等著,似乎也得不到什麼收獲。”
孟青昭也跟著說道:“鳳道友收獲頗豐,也該為旁人想一想。”
原本鳳晏川想要留在原地等待邵瑜,但兩人一直這樣說,倒是讓他不好繼續耽擱下去,隻能說道:“三位若是著急,不妨先行離開,我在此地繼續等著玉道友。”
但三人組卻沒有答應。
慕容齊和孟青昭對付不了血鴉,他們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他們現在真的很需要鳳晏川這個情敵。
但他們卻絕對不會講實話說出口。
蘇心幽湊到鳳晏川身邊,輕聲問道:“晏川,難道你不想管我了嗎?”
鳳晏川如今還沒有理順自己和蘇心幽的關係,但無論是在靈泉,還是在黑霧中聽到看到的事情,對於他來說,都是有些難以接受的,因而此時麵對蘇心幽的親近,他第一反應是躲。
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對著彆的男人投懷送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但麵對投懷送抱,若是這個男人不僅沒有欣然接受,反而避之唯恐不及,又會讓人感受另外一種難受。
慕容齊和孟青昭此時就很難受。
蘇心幽眼中滿是不敢置信。
剛剛重逢的時候,鳳晏川避開自己,她還是可以解釋為不是在避開她,而是在避開陳瑩。
但如今這情形,她反倒解釋不清楚了。
“晏川,你最近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還是說陳瑩的話誤導了你?”蘇心幽努力保持平靜。
鳳晏川稍稍往後退了半步,他此時對戀人心懷芥蒂,無法做到像過去那樣毫無掛礙。
“對不起,是我的錯。”鳳晏川說道。
蘇心幽聽了心底咯/噔一下,她了解鳳晏川的任憑,知道對方絕對做不出那種背叛感情的事情,甚至為了這段感情差點都背叛師門,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理由,才會讓鳳晏川對她如此生份。
鳳晏川看了眼一旁的慕容齊和孟青昭,為了保住蘇心幽的顏麵,他用傳音的方式朝她說道:“請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想仔細思考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蘇心幽皺起眉頭,說道:“如果我不給呢?”
鳳晏川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蘇心幽說道:“有事就當麵說出來,不要磨磨唧唧的,連坦誠的勇氣都沒有。”
鳳晏川微微長大嘴巴,他萬沒想到,蘇心幽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蘇心幽臉上卻沒有半點羞愧神色,反而說道:“玉道友手裡的那團火,就是熔岩火山裡的天地靈火,對嗎?”
鳳晏川張大嘴巴。
蘇心幽說道:“天地靈火有幾率孕生出修緣石,你得了修緣石,他得了天地靈火。”
鳳晏川說道:“你說得不錯。”
蘇心幽說道:“熔岩火山裡的那條通道,可以通往靈泉,對嗎?”
鳳晏川點頭。
蘇心幽神色平靜,說道:“那一切都解釋得通了。”
但鳳晏川如今卻像第一次認識蘇心幽一般,隻覺得她分外陌生。
他恍惚間想起自己為什麼會愛上蘇心幽,宗門大比上,即便自己明顯弱勢於對手,但當時蘇心幽卻用一種幾乎不要命的方式去試圖獲取勝利。
蘇心幽身上那股子蓬勃的生命力,瞬間打動了鳳晏川。
但宗門大比之後的蘇心幽,卻並沒有再展現出如此蓬勃的力量,反倒顯得柔柔弱弱,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雖然戀人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但那時候鳳晏川隻覺得或許是因為麵對自己,故而戀人才會如此小鳥依人,所以鳳晏川依舊滿心滿意都是蘇心幽。
但這兩次,在靈泉和熔岩火山,蘇心幽和其他男人相處時的情形,著實讓鳳晏川失望,他身子一度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她。
此時的蘇心幽,臉上柔弱之色完全褪去,眼中滿是犀利,就像是宗門大比上的那個女孩又回來了一般,讓鳳晏川脊背像是被一陣電流電過一般。
“你都猜出來了?”鳳晏川問道。
蘇心幽自嘲一笑,說道:“這不是非常顯而易見的事情嗎?大概隻有傻子才會看不出來。”
鳳晏川摸了摸鼻子,忽然覺得自己試圖掩蓋的舉動,似乎也有點傻。
蘇心幽繼續說道:“得了一點消息,就以為東西屬於自己了,真是可笑。”
鳳晏川不知道她為何這麼說,甚至感覺她這話不是說給他聽的。
蘇心幽回頭眼神輕蔑的看了一眼那邊孟青昭和慕容齊,回過頭來,低聲說道:“真是個傻子,居然會覺得這樣的貨色靠得住。”
鳳晏川聽清楚了這句話,眼中滿是不解,他總覺得眼前的蘇心幽似乎有些不對勁。
“我們之間結束了,你忘了這段過去吧。”蘇心幽非常乾脆的說道。
“你……”鳳晏川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蘇心幽卻也同樣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雖然沒有自命不凡的臭毛病,但比那些臭男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鳳晏川:……
蘇心幽又左右看了一眼,滿地都是血鴉的屍體,她又朝著遠處看去,隻見那裡的樹枝上,隱約可見一叢叢血鴉停留的身影。
“血鴉,要是聽不見它的叫聲,那它算什麼東西。”蘇心幽似是在說給自己聽。
鳳晏川趕忙說道:“血鴉的叫聲可以屏蔽,隻要……”
話未說完,就被蘇心幽打斷,說道:“神識,大概隻有傻子才猜不出來。”
被邵瑜提示過才猜出神識的鳳晏川,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蘇心幽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了鳳晏川一眼,說道:“這兩個自大狂可能需要你的照顧。”
說完,她再沒有看三人一眼,徑直朝著密林深處走去。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逼著心幽進林子裡?”孟青昭質問道。
慕容齊也在一旁說道:“心幽那麼柔弱,你這樣很可能會害死她的!”
鳳晏川神情卻有些複雜,他一想到蘇心幽離開時那個決絕的背影,無論如何,他也無法再次將柔弱這個詞和她聯係在一起。
“沒事。”鳳晏川說道。
慕容齊說道:“怎麼會沒事?血鴉就足夠要人命了,她雖然和我們親近了一點,但我們之間都是清清白白的,你為什麼一定要害死她?”
“對,你一個大男人,氣量為什麼這麼狹小,她一個小姑娘,怎麼麵對那麼多凶狠的血鴉。”慕容齊說道。
話音剛落,林子裡便是一陣翅膀撲騰的聲音。
慕容齊和孟青昭一時竟然顧不得繼續質問,趕忙衝了進去,生怕此時被血鴉纏住的人是蘇心幽。
但等三人趕到的時候,見到眼前的場景不由得有些咋舌。
蘇心幽長劍上還低著血,腳下是一地的血鴉屍體,她回過頭來,眼中滿是血紅。
“心幽,你……”
慕容齊話都沒有說完,蘇心幽便提著長劍,轉身朝著林子深處疾馳而去。
鳳晏川說道:“心幽已經知道如何應對血鴉的叫聲,你們其實不用為她擔心。”
他被蘇心幽單方麵結束關係,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難麼難過,甚至還有一絲如釋重負,他很難去評判蘇心幽先前的行為,但同樣他也很難體諒蘇心幽與其他男人的親近,如此好聚好散,他反倒覺得是對兩人最好的結局。
甚至看著如今這個動作利落的蘇心幽,鳳晏川甚至還升起一抹這才是“蘇心幽”該有的模樣之感。
反倒是慕容齊和孟青昭,對於剛剛見到的蘇心幽,有些難以接受。
“心幽何時變得如此……凶殘?”慕容齊說出這話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咬自己的舌頭。
孟青昭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卻也有同樣的感覺,甚至還覺得這樣的蘇心幽有些病態。
鳳晏川身上的小石頭忽然跳動起來,急切說道:“小火,小火讓我們進去!”
鳳晏川本想留在原地等待邵瑜折返,但他沒想到小火與小石頭還有獨特的感應。
“兩位道友,應對血鴉,隻需要封閉自己的神識即可。”
鳳晏川說出這個秘密之後,立馬不再管兩人,提著常見朝著密林身處疾馳。
但孟青昭卻在第一時間跟上了他。
慕容齊雖然慢了一拍,但也飛快跟了上去。
“兩位道友,我此去也不知是吉是凶,不如就此分開?”鳳晏川不太想和他們同行。
孟青昭之所以追上來,是因為覺得鳳晏川的運氣好,想要跟著蹭點好處,但他自然不會據實相告,而是十分冠冕堂皇的說道:“玉道友對我們有救命之恩,若是他遇到了危險,我們豈能袖手旁觀。”
慕容齊也在一旁附和道:“多一個人便能多出一份力,鳳道友切勿推辭。”
鳳晏川沒有多想,隻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