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一根藤上七個娃(七)(2 / 2)

“爹,你是知道我的,我天生力氣就大,我親生的爹爹都還曾經說過若我是個兒子,多半就能繼承他那一把刀。”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記得你才五歲,一個女娃娃,居然能扛起寨子前的石墩子,沒想到這些事你都記得。”邵瑜忍不住感慨道。

老大點頭,說道:“爹,我親爹是寨子裡的大當家,靠著一把刀建立了寨子,我是他的女兒,又天生神力,合該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女。”

邵瑜說道:“彆說行走江湖,便是習武,也很苦很累。”

老大卻點頭,說道:“我都想好了,我是家裡的老大,不能怕苦怕累。”

邵瑜說道:“那明日你需要起得更早一些,習武便要從最基礎的練起。”

老大聞言臉上一喜,用力點頭。

有人說習武從娃娃抓起,有人說習武要等身量成行後開始,邵瑜穿越那麼多個世界,什麼樣的情形都見過了,他心下很清楚,習武這事從小練起,或者成年練起都是正確的,隻不過要用不同的方式罷了。

老大如今十二歲了,這樣的年紀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習武要用的自然是另外一套辦法。

隔日一早,邵瑜依舊是家中起得最早的一個,但他剛走出房門,便又有了動靜。

老大也爬了起來,此時雙目灼灼的看著邵瑜。

“先紮馬步,基本功紮實了,再談其他。”邵瑜說道。

老大從前在寨子裡也學過一點皮毛,知道這是基本功,便乖乖的在院子裡站著。

隨著天色亮起,陸陸續續有孩子起床,看到老大這個樣子,他們紛紛追問邵瑜,待得知老大立誌要當俠女後,幾人也沒有嘲笑,有兩個圖新鮮,也動了心思跑過來和她一起紮馬步。

“要紮馬步就好好紮,不要嬉皮笑臉。”邵瑜忍不住糾正小六的姿勢。

相比較老大非常規矩的紮馬步,小六的姿勢就像是鬨著玩,被邵瑜糾正之後,小六站了不到三秒鐘便覺得十分難受。

“算了算了,我不煉了。”小六麻利放棄。

邵瑜看向的小五。

小五此時也覺得十分難受,見小六放棄後,她臉上帶著些許意動。

隻是她腳步還沒有邁出來,邵瑜便說道:“你若是能會一點外家功夫,日後獨自上山采藥,我也能稍稍放心。”

小五聽到這話,隻能收回自己還未邁出的腳,又老老實實紮馬步。

老大站了許久,也得了邵瑜許久的指點,她雖然還是覺得很辛苦,但這一次卻感受到了被可以關照的感覺。

如今一連紮了十天馬步,天氣逐漸轉涼,老大似乎也沒有放棄的意思。

其他兄弟姊妹還在想著老大就要放棄了,卻看著她堅持了這麼多天,倒是有些相信她是真的想當俠女了。

“大姐,天天紮馬步,動作這麼醜,你怎麼忍下來的?”小七喜歡漂亮的一切,其中也包括漂亮的自己,她雖然也很想當俠女,但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做著這麼醜陋的動作。

老大此時已經養成習慣了,雖然還是覺得這個動作枯燥,但是她隻想著自己距離俠女又更近一步後,便這麼一直堅持了下來。

小五雖然也跟在她身後紮馬步,但時間卻不像她這麼長,邵瑜對小五也沒有像老大這樣嚴格。

等老大堅持了二十一天後,邵瑜終於決定教她一些實在的東西。

而老大,也摩拳擦掌的瞪了這一日許久。

木刀。

邵瑜教給她的是一套刀法和一把木刀。

“家裡現在買不起真刀,你將就著用一下。”邵瑜說道。

老大因為親爹用的是刀,故而她對於刀的興趣遠遠大於劍,此時得了一把木刀,她也沒啥嫌棄,反而覺得自己日後定然能靠著本事得到一把屬於自己的寶刀。

小五眼巴巴看著大姐得了一把木刀,而自己卻什麼武器也沒有,心下不禁升起一絲委屈來。

但她性格如此,即便委屈,也不會跟邵瑜說出來,隻是在一旁可憐巴巴的瞧著。

邵瑜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卻一直晾了她一上午,等到功夫教學都結束了,也沒有要送刀給她的意思。

“你天生就該用刀,這把刀真的送對了。”邵瑜誇讚老大。

老大得了誇讚,便忍不住又拿著木刀揮舞一番,她此時看著刀越看越喜歡,也越發覺得得心應手。

小五見那邊父女和睦,越發覺得自己被忽略,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多餘的人,她低下頭,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的委屈。

“你去廚房裡看看他們飯做得怎麼樣。”邵瑜將老大支使進廚房。

許明跟著邵瑜學了這麼多天,雖然說不上是儘得真傳,但帶著兄弟姐妹們做一頓簡單的飯食卻不在話下。

邵瑜朝著小五走了兩步。

小五怕被他發現自己的異常,趕忙說道:“爹,我也去廚房裡幫忙。”

“不急。”邵瑜攔下了她。

將小姑娘晾了一上午,邵瑜也覺得差不多到了收網的時候。

小五用力忍住鼻尖的酸澀感,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來,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問道:“爹,您還有什麼事嗎?”

邵瑜溫聲說道:“我昨天跟你們說過的,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眼睛。”

小五手指用力掐著手心,抿住嘴唇,抬起頭來看著邵瑜。

“一上午你好像都沒說幾句話。”邵瑜說道。

小五小聲道:“爹,我一直話就不多。”

“你沒有什麼想問我的嗎?”邵瑜問道。

小五聽了這話,神情一頓,但片刻後,終究是羞恥感占了上風,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要問的。”

從小到大,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不多問不多要,什麼都憋在心裡,什麼都自己扛著,不願意麻煩彆人。

此時邵瑜雖然拿出來的隻是一把小小的木刀,但其實也是明晃晃的偏心,但小五卻不敢問,她隻一個勁在心裡安慰自己:大姐和自己不一樣,她當俠女需要刀,自己隻是上山采藥而已,壓根就永不上刀。

雖然一直這樣安慰自己,雖然她也半點都不曾埋怨大姐或邵瑜,但她心裡的委屈,卻半天都止不住,甚至她還忍不住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哪裡做的不好,才會被邵瑜這樣區彆對待。

邵瑜說道:“我其實還有彆的親人。”

小五不明白邵瑜為何忽然說起這話。

邵瑜繼續說道:“我還有個弟弟,比我小兩歲,十二歲那年,母親趕集歸家,帶了一串冰糖葫蘆回來。”

“一串冰糖葫蘆上有五枚山楂果,我看到它的時候,心裡想著,我是哥哥,要讓著弟弟,便想著自己吃點虧,我吃兩枚,讓弟弟吃三枚,你知道我最後吃了幾枚嗎?”

小五試探著問道:“兩枚?”

邵瑜笑著搖頭,說道:“一枚都沒有吃。”

“為何?”小五十分詫異。

邵瑜說道:“母親拿著冰糖葫蘆,直接給了弟弟吃,弟弟一枚都不曾分給我。”

“奶奶為什麼要這樣做?”小五滿心不解,她看著眼前的邵瑜,甚至心中升起一抹同情來。

邵瑜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小五微微長大嘴巴。

邵瑜解釋道:“十二歲那年,官府四處抓壯丁,我父親早亡,家中無成年男子可抓,征兵的衙役為了交差,便將我抓了去。”

“這一去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母親和弟弟,我也沒有機會詢問母親,為何她要這般對我。”

小五此時隻覺得這一切和自己現在的處境相似到了極致。

邵瑜說道:“我當時礙於顏麵,不敢詢問,但這件事卻讓我記了這麼多年,甚至午夜夢回的時候,回想起母親來,想到的不是她的慈愛,而是她的這份偏心。”

“爹,奶奶可能不是偏心,而是有彆的理由。”小五十分笨拙的安慰邵瑜,她很心疼養父如今的模樣。

邵瑜說道:“她在旁的事情上從未如此偏心,我也希望她不是真的偏心,但我卻忍不住去想,若是我當時沒有計較麵子,而是問詢清楚,是不是就不會記了這麼多年。”

小五聽著邵瑜的懊惱,隻覺得就像是自己未來的複現,她害怕自己在以後的某一天,如今日的邵瑜這般,不斷的懊惱往事。

她低下頭想了許久,終於抬起頭來,鼓起勇氣問道:“爹,您為什麼給大姐姐木刀,而不給我?”

邵瑜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

小五膽子小,性子弱,是個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的人,邵瑜不忍心逼迫太狠,隻能用這樣的方法讓她開口,一旦她跨出第一步,那以後就容易了。

“因為我在等你開口詢問。”邵瑜實話實說。

小五長大嘴巴,對這個回答完全不敢相信,問道:“那冰糖葫蘆的故事是真的嗎?”

邵瑜點頭,說道:“我至今仍然對此事耿耿於懷。”

小五神色微微放鬆一些。

邵瑜說道:“父母子女之間的緣分,也是需要經營的,我雖然不記恨母親,但因為這事,心裡始終存了一個疙瘩。”

“疙瘩一旦存在,心裡就生了嫌隙。”

小五趕忙說道:“就算爹爹真的偏心,我也不會因此而生出嫌隙來。”

邵瑜搖頭:“你乖巧孝順,即便受了委屈也不會埋怨我,但如這般什麼都喜歡憋在心理,我怕你心裡的疙瘩會越存越多,最後隻會自苦。”

小五此時鼻頭又酸了起來。

邵瑜從懷裡拿出一枚用木頭做成的尖錐狀物體,物體不過成人手掌長,但雕刻十分精細。

“我沒有給你準備刀,是因為覺得你不太適合用刀,你隨身帶著這個東西,若遇到歹人,直接以尖錐刺向歹人的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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