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跟大哥的心情是一樣的,前幾日母親忽然對我說,要我替你去迎親,天知道我嚇了一跳,母親竟然要強行給你娶親?讓我替彆人接新娘子,這種事我還沒做過……”容翎笑著打趣,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宋朝夕也在,而容Z垂著眸,神色難辨,容翎心裡一咯噔,他向來看不懂這位二哥,但他明白一點,這府中你得罪誰都可以,千萬彆得罪二哥,他趕緊轉了話頭,“我的意思是,衝喜果然是有效果的,嫂子就是哥哥你的福星,看吧,她一嫁過來,哥哥你就醒了。”
容Z這才緩緩應了一聲,“沒什麼事就先回吧!”
他發了話,容灃才帶著一群人走了,隻留下容恒一人,恭敬地站在床邊。
容恒始終低垂著頭,不敢直視她,宋朝夕這個繼母十分滿意,乾脆坐在容Z床邊,溫順的跟小綿羊似的,對著容Z噓寒問暖,儼然一個伺候夫君的小妻子,容恒默默看著,心頭莫名覺得彆扭,他從未想過會真的目睹這一幕,明明早就知道她和父親是夫妻,卻不曾想,父親會這麼早醒過來。
她明明在他麵前蠻橫霸道,語氣囂張,動不動就拐著彎罵她,可她在容Z麵前卻十分恭順,低眉順眼,像一個聽話的小嬌妻。
是裝的還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抑或是為了氣他?
父親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他向來一板一眼,從不為人破壞規則,而她天生不喜歡被規矩舒服。
一個被硬塞了妻子,一個被迫嫁給活死人衝喜,這倆人年紀相差許多,各方麵都會不適應的,尤其是宋朝夕,她天性喜愛自由,不是高門大院能束縛得住的,以父親不揉沙子的性子,是絕不會縱容她胡鬨的。
容Z淡淡地看他一眼,沉聲道:“沒什麼事你先回去吧。”
“是,父親。”容恒斂衽行禮。
等人走了,屋裡再次安靜下來,安靜使人尷尬,宋朝夕第一次和他單獨相處有些局促,可她這人實在不願意就這樣尷尬下去,總想做點什麼,她偷偷瞄他一眼,被逮個正著。
容Z略帶一絲疑惑,“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在想,您一直這麼嚴肅嗎?”
容Z眸中閃過不易察覺的笑意,他十多歲便上了戰場,眾人習慣用恭順崇敬的語氣跟他說話,他也習慣被這樣尊敬著,畢竟他身份放在這,以他的地位,縱然他對人溫和帶笑,那幫人卻也是不敢受的。
但是她如今才十多歲,年紀尚小,還是天真活潑的年歲,不習慣是正常的。
容Z手指在錦被上點了點,聲音有一些乾澀,“我年紀比你大許多,這是無法改變的,若你以後有什麼不自在的,儘管提出來,你若不願意留在國公府,我亦可送你離開,保你一生無憂。”
雖然宋朝夕想過和離,但一切還沒到那個地步,若她和容恒能相處得好,那自然是最好的,這還沒努力呢,容恒就打算送她走,難不成他心裡真是惦記著原配?
縱然惦記,她也沒有置喙的餘地,這親是她自己要結的,她心裡一向拎得清楚,卻還是沒忍住睨他一眼,“國公爺恨不得現在就送我走,莫非是心裡有彆人?抑或是放不下您的原配夫人?”
容Z明顯訝異,語氣卻還算溫和,聽著也比對彆人說話有耐心,“那倒不是。”
“那您為什麼要送我走?難道國公爺對我不滿意?嫌我不漂亮,配不上您?”宋朝夕挑眉,一副難纏模樣。
人都是這樣啊,自己要走是一回事,人家主動要送她走,總是有些傷自尊的。而她現在還沒想好退路,貿然離開,侯府不會放過她。且她是這書中的配角,注定無法逃離這些牽扯。
宋朝夕自己是看臉的,萬一容Z審美不尋常,看不上她,這也是有可能的。
容Z沉默了須臾,說:“你平常都不照鏡子的嗎?”
“……”感覺自己被老男人的視線網到了。
還是直來直去的網,顯然老男人沒覺得自己這誇讚有什麼不對,可宋朝夕卻麵色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閃了一下。
“那我自然是照鏡子的,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您為什麼要送我走?”
容Z沉吟:“既然是衝喜,我相信這場親事並非你的本意,且說起來,我的年紀都夠做你父親了。”
宋朝夕眨眨眼,感受到了老男人對年齡的自卑,原來症結在這?可他看起來又不老,年紀給他帶來的不是麵上的滄桑皺褶,而是無上的榮光地位,尋常人哪怕再過二十年,也未必有容Z這番成就,她倒沒覺得年紀是個問題,最起碼目前還沒有。
除非容Z年紀漸長,體力不支,疲於應付年輕的小嬌妻,可看容Z這樣子,又不像體虛的。
他們之間應該不至於那般糟糕吧?
又或者他這麼說,不過是為了找個送走她的借口?
宋朝夕挑眉,忽而有了壞心,抿唇偷笑,容Z從她唇角那抹怪笑裡察覺到不對勁,正要製止,卻見她坐近了一些,眼巴巴看著他,脆聲喊道:“父親……”
“……”容Z眉心突突直跳,軍隊裡的老爺們玩笑開得大,難免有一些人酒後說渾話,說就喜歡聽自己那嬌滴滴的小媳婦在床笫之間喊父親爹爹,這等閨房情趣容Z從不曾消受,卻不曾想她會這般調皮,竟敢這樣稱呼他。
從來彆人隻有怕他敬他,沒人敢像她這般跟他開這種玩笑。
宋朝夕有理有據:“您要是喜歡我這麼叫您,也不是不可以。”
“不許。”
容Z忽而有些頭疼,小嬌妻似乎與他想象中不太一樣,不是那般刻板的閨閣女子。
隻是時常叫他不知如何作答。
宋朝夕見好就收,也覺得自己唐突了,她就是想逗一逗他,她本來就是這樣的性子。
她咳了咳,望向窗欞外的漫天霞光,道:“天已經暗了,晚膳就在屋裡吃?”
容Z嗯了一聲,老夫人知道他不方便行走,傳話來叫不用去前麵用膳了,老夫人送來不少清淡的飯菜,還有一道補身子的雞湯,宋朝夕打眼一看,裡麵不論藥材還是食材都是補腎健體的,她身子僵了一瞬,心道她也不腎虛啊,容Z就更不用說了,這段時間養的比她還好,按理說他都可以下床走路了,隻是她這位大夫為了怕人懷疑,故意叫他躺在床上不許下床。
老夫人怎麼就補上了呢?
宋朝夕在拔步床外側放了矮桌,青竹將飯菜擺好,和冬兒倆人偷偷打量容Z,冬兒第一次見到自家姑爺,沒想到姑爺這般英俊,頓時覺得小姐賺大了!
冬兒嘴快,激動道:“姑爺您總算醒了,這下好了,我們家小姐有人撐腰了!”
容Z嗯了一聲,沒怪罪她唐突,宋朝夕有意探探這人的底線在哪,沒攔著冬兒,隻咳了一聲:
“行了,這裡不需要你們伺候了,你們下去吧!”
青竹拿起托盤,冬兒喜笑顏開:“好的呢,我們就不留在這打擾大小姐和姑爺二人世界了。”
宋朝夕捏起一個果子要扔過去,青竹立刻拉著冬兒跑了。
容Z並未出聲斥責,連蹙眉都不曾,宋朝夕便佯裝無事,斂起寬大的衣袖,溫聲道:“國公爺,您大病初愈,身子還弱呢,朝夕給您布菜,您想吃什麼?”
容Z沉默地看向雞湯裡的補品,緩緩道:“我手沒殘。”
“……”不識好人心,為什麼連個表現的機會都不給她?她真的好難哦!!
宋朝夕又揚起宋大夫職業假笑,眯著眼問:“國公爺,今兒個雞湯不錯,瞧著這雞湯油花都撇去了,一點也不油膩,國公爺不如嘗嘗,可彆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心意。”
反正她不愛吃,就讓他多吃點。
她殷勤地給他盛了滿滿一碗,容Z麵色無波,不動聲色,隻緩緩拿起黑色筷子,許久不曾吃飯,眼下嘴裡沒什麼味道,胃口不大,容Z隻吃了少許,便放下筷子。
宋朝夕把雞湯推給他,“國公爺多補補。”
容Z將雞湯推回她麵前,“我大病初愈不宜吃油膩的東西。”
“您的身子一點問題沒有,絕對可以的,國公爺可彆跟我客氣。”
然而她推了半天,碗卻紋絲不動,推在碗上的那隻手看似沒用力,卻叫她動彈不得,宋朝夕要哭了,她可不愛吃這種大補的東西,她太了解府中的這些夫人太太們了,她們認定了你需要補身子,你若不吃,以後隻會送的越來越多,她可不愛吃這些,容Z是病人,應該多吃點的,誰知道容Z也不是好算計的,她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她眨巴眨巴眼,滿是哀求,容Z知道她在裝,卻也不逗她了,隻收回視線,淡淡地道:“叫丫鬟撤下去吧。”
宋朝夕應了一聲。
容Z的情況不是一般的好,隨時可以下床走路,但宋朝夕擔心他會反彈,便觸發了手鐲,進裡麵摘了幾片藥草,研磨好讓他服下了,容Z吃了她的藥,隻覺得身體輕鬆,流失的力量正慢慢恢複,很是神奇。
原以為母親是因為她是兒媳婦才叫她來看病,不曾想,宋朝夕的醫術確實厲害。
宋朝夕總結今日相處,她這人不是難相處的性子,第一天見麵縱然初時有些尷尬,但總的說來還算順利,倆人也說了幾句話,她還試探了容國公的底線。
他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不像一般長輩那般迂腐。
晚上幾位太醫又被皇上遣來替容Z把了脈,眾人都說神了,各個都恭喜容Z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容國公是有福之人,娶了夫人這樣的福星,衝喜第三日就醒來了,實在是國家之幸。
宋朝夕心情不錯地聽他們吹完馬屁,他們說的也沒錯,她確實是福星,要不是她,容Z也不可能這麼快醒過來,就算醒了,多半也成了廢人,如現在這般剛醒來身體就比尋常人還康健的,豈是容易的事?
她實在驚喜,萬萬沒想到她這個書中的配角竟然能改變書中人物的命運,原書中容Z一個月後就會故去,可這會他卻醒來了,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完全可以逆轉其他人物的命運?人生還長,書中萬人追捧的女主宋朝顏,最終會如何,誰也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