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巍剛來京,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容Z把他手頭的一些閒散事交代給了陸驍和熊泗,熊泗一聽說鐘巍要治缺唇,差點跳起來,聽聞治療的人還是宋朝,當即就拍大腿說熊哥哥要來看看宋朝小兄弟,容Z給他派了差事把他譴開,他這才歇了這心思。
宋朝夕說做便做,兩日後要用的東西準備好了,她便讓容Z把鐘巍叫到湖心小築來。
她將備好的麻藥、鋒刀、繡花針、極細的絲線、止血藥物、繃帶放入托盤,讓青竹捧著站在一旁,她則仔細觀察,用畫眉的螺子黛在鐘巍的唇部畫了一條線,便胸有成竹了。缺唇俗稱兔唇,缺唇的人會如兔子一般天生就有三瓣嘴,鐘巍缺唇缺的不小,難度要大一些,但於她而言卻是一樣的。
古書曾有治療缺唇的先例,宋朝夕的父親前世亦嘗試過,但治療的多是幼童,幼童若有缺唇,早些縫合傷口容易淡去,似鐘巍這般的男子愈合比幼童要難一些,卻不是完全不可。
宋朝夕一切準備好,便拿了把鋒刀靠近,“鐘將軍緊張嗎?”
鐘巍一愣,搖頭笑笑,他當然不緊張,他在戰場上經常受傷,刀傷劍傷都不在話下,小小的刀子嚇不到他,“夫人莫怕,若是失敗了,鐘巍也會感激夫人的。”
宋朝夕挑眉,不喜歡聽這種喪氣話,哪有事情沒做就說失敗的。她看向容Z,“將軍也覺得我會失敗嗎?”
“你有把握,自然是可以的。”容Z一派淡然地坐在一旁喝茶,宋朝夕挑眉,這人也太淡定了點,缺唇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整修術,尋常人都會過來看個究竟,他倒好,坐得遠遠。
青竹和冬兒卻嚇得不輕,倆人小臉都白了。
小姐竟然要拿刀刺破鐘將軍嘴唇上的皮,再用繡花針將兩邊的皮縫合到一起。
這過程實在太血腥了。
青竹雖然隻是個丫鬟,可她自小就在內院伺候,平日去廚房也隻是端飯倒水,宰雞殺魚都不敢,更何況是割掉人皮呢?可小姐竟然手起刀落,毫不猶豫,更不見懼色,三兩下就把鐘將軍的嘴唇給割破了,鮮紅的血液流出,青竹看得後背發麻。
冬兒在一旁捧著煮好的止血湯藥亦是抖個不停。
小小小……姐好可怕哦。
偏偏小姐眯著眼抿唇淡笑,看表情好似十分享受。大魔王!哪有用刀戳彆人自己還很享受的?
宋朝夕還真享受,她第一次替人修補缺唇,難免有幾分興奮,若無意外,這次的醫治亦可以載入醫書,若她成功,她也要把過程記下來寫入醫書裡,所以,整修缺唇於她而言並非普通的醫治,倒更像是某種挑戰。
宋朝夕將鋒刀放在一旁的托盤上,又淡然地將傷處縫合好,她動作利索,縫合傷口像是繡花一般,仔細準確,以至於鐘巍隻覺得自己嘴唇上酥酥麻麻,針進進出出,很有章法。絲線很細,縫合手法亦堪稱完美,並未出太多的血,一切都在宋朝夕預料之內。
鐘巍原以為縫合過程需要許久,以至於青竹拿了銅鏡給他看,鐘巍許久還回不過神。
這就結束了?
明明旁的名醫都說沒指望,可夫人幾下就把他缺唇治好了,就連唇上縫合的疤痕都很難看清。鐘巍缺唇缺了二十餘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嘴唇合上的樣子,他難掩激動地看向容Z,容Z點頭笑笑:“縫合上確實順眼許多,沒想到你還是個標致的。”
鐘巍垂著頭,他一直以為自己很醜的,如今嘴唇縫合上,還有些腫脹,卻可明顯看出,他長得並不醜,雖不如將軍那般出色,卻也是個堂堂男兒,鐘巍並不祈求上天給他俊朗的容貌,隻求和正常人一樣便好了。
宋朝夕想了想,又命人拿了繃帶過來,纏繞在鐘巍臉頰兩側,如此一來,鐘巍的臉被固定住,很難做出任何表情,宋朝夕這才放心一些,給他擦了止血的湯藥便道:“記得我的囑咐,不可哭泣大笑,不可感冒咳嗽,每日隻能吃稀粥,過幾日我會讓人請你過來去除絲線,等肌肉重新長出來,便可將缺唇合為一唇,屆時我再給你一些去疤痕的藥物擦上去,可保你和尋常人一樣。”
鐘巍臉沒法說話,隻能眨眨眼表示感謝。
梁十一便叫來人,把鐘巍送回去。他偷偷瞄了眼正在淨手的夫人,忽然覺得,這個讓國公爺晚節不保的夫人好像也不錯。
宋朝夕忙完才鬆了口氣,整修術還算順利,等拆線後再給鐘巍配一副去疤痕的藥,加仙草進去,鐘巍便可像尋常人一樣生活。她越發覺得自己這次整修術十分成功,便讓丫鬟拿來毛筆,自己找了本空的冊子,將這次整修術記錄下來。隻有文字必然不夠直觀,若能畫出整修術的經過,必然會幫助後世醫者,宋朝夕想了想便畫了圖,還將用到的鋒刀、絲線、繡花針的樣式畫下來,如此一來,這次的醫案便很詳細了。
宋朝夕很厭煩寫醫案,這是她第一次主動來寫。
容Z進門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昏暗的燭光勾勒出她無可挑剔的輪廓,她心無旁騖站在書桌旁,手執狼毫,畫著什麼。容Z靠近一些,書頁上有一個身段妖嬈的女子。
宋朝夕不擅書畫,這是難得畫出來了,墨沒了,她想喚丫鬟進來替她研磨,再替她潤一支細筆,她方才用的是他剩下的宿墨。容Z自然接過,站在一旁替她研磨。
宋朝夕抿唇輕笑:“讓國公爺這樣的人物替我研磨,朝夕受寵若驚。”
容Z笑道,“你說著受寵若驚,臉上卻渾然不是這樣的表情。”
她是什麼表情?宋朝夕下意識摸臉,卻弄了一臉的墨,容Z接過帕子替她擦一擦,又問:“在畫什麼?”
“國公爺猜猜。”
容Z很認真地想了一下,便說:“倒像足了春宮圖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