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Z,若你再不讓開,我便要踏著你的屍首走過去!”
容Z笑得有些隨意,“你試試看。”
七王爺牽馬時想到自己不太靈活的手臂,後來他弄清楚是宋朝夕背後搗鬼,殺了宋朝夕的心都有了。若他登基,即便不得已兌現承諾,保國公府百年昌榮,卻也容不下宋朝夕。如今談判崩了,他也不掩飾自己的心思,“你知道我登基後最想做的事是什麼嗎?我要殺了你夫人!”
容Z眸色驟冷,臉色終於沉了,“找死!”
七王爺揮劍,他的部下立刻補位而上,鎧甲摩擦的聲響劃破夜空,長矛齊刷刷對準容Z。
是訓練有素的兵將,可這些放在容Z眼中便不夠看了。他治軍嚴苛,看不慣這種假把式。
“你可知我帶了多少人馬?若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保證饒你一命!容Z,即便你不惜命,也該為手下的將士想想,他們也是有老有小的人,若平白無故死在這,那該多冤啊!”
容Z不語,他行軍打仗時一向不多話。陸驍倒是看不慣七王爺的囂張,冷笑一聲:“怕死還打什麼仗!七王爺若是怕死,不如現在就滾回去,給家裡的奶娃娃換尿布!”
笑聲四起,七王爺冷喝:“找死!”
他揮手向前,本該整齊劃一行進的將士們卻忽而手捂腹部,口吐白沫。戰馬更是暴躁地甩著馬蹄,躁動異常。這明顯是中毒的症狀,行軍打仗最忌諱糧草出問題,七王爺大驚失色,“你下了毒?什麼時候的事?”
容Z神色很淡:“真要說起來,從你離開京城的那天便開始部署了。”
七王爺麵色大變,他離開京城時走得隱秘,自以為萬無一失,卻不曾想,容Z那時候便已經盯上了他,卻這大半年來時刻未曾鬆懈。這麼多將士和戰馬忽而生病,最有可能的便是食用的水出了問題,可這些事一向盯得嚴,他不可能犯這樣的錯誤。
“我軍中糧草日日有人把手,不可能讓你鑽了漏子!”
容Z笑得有些冷,“若把手的將領是我的人,我便不需要鑽漏子。我帶兵打仗近二十年,對軍中的了解比你多,你給了我時間,我怎麼不可能不去部署?不過我承認你的手腕還是有的,我沒想到你竟然能謀害到皇上。”
早就聽聞容Z用兵如神,可七王爺從未把他放在眼裡過,如今雖然他的將士都捂著腹部痛苦地哀嚎,麵色難看,他才真的慌了神。可他不是沒有後招,他有援軍的。
“在想你的援軍?等援軍來支援?彆想了……”
七王爺麵色難看,他怎麼可能信容Z的話?他那些援軍是他多年攢下的力量,這些年他裝瘋賣傻圖謀大業,為的便是今日帶著軍隊殺入紫禁城,如今他的精銳部下卻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他怎麼能甘心!好在他還有彆的招,他在關外遇到一個發明人形風箏的工匠,此人形風箏可以載人從山上飛下,乘風直達皇上的寢宮。算算時辰,他們也該到了。
當下,一列列黑色大風箏從漆黑空中整齊行過,似巨鳥一般,乘風朝皇上的寢宮飛去,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些隱於黑幕的大風箏上有人,且各個手頭都有火器。
這才是七王爺的保命符,他不無得意地看向空中飛騎,這飛騎將士視野廣,殺傷力極大,進入皇宮隻是瞬間的事。即便他不能成功穿過容Z這阻礙,裡頭的人替他把宮中不服的人收拾乾淨,他依舊能闊步跨入皇宮。
陸驍抓著長刀,厲聲道:“將軍!千萬不能讓這些人靠近皇宮!”
容Z揮手,弓箭手拉著弓箭和連弩從城牆上冒出來,齊刷刷的箭杆射向空中。
“用火攻!”容Z沉聲。
陸驍立刻下令,以油脂引燃弓箭,瞬間,成千上萬帶火的弓箭朝著那飛騎射過去。容Z麾下的弓箭手殺傷力極大,據說他培養一個弓箭手需要至少四年,也正是這些能力極強的死衛弓箭手,替他出其不意,贏得了很多次作戰。
帶火的箭頭引燃了大風箏,火一燒著,飛行不穩,士兵便容易慌張,而在空中,任何操作的失誤都是致命的。七王爺當初引進這一批飛騎,便是希望以飛騎代替鐵騎。不是說容Z的鐵騎久負盛名?他偏要讓容Z知道,鐵騎不算什麼,他的這支飛騎才是真正的精銳部隊!
可他低估了容Z的反應,容Z很快便用火攻,而火並不需要很準,隻沾染到一點,易燃的“大風箏”便會瞬間點燃,一旦點燃,所有飛騎便隻有高空墜落一個結局。七王爺沒想到容Z部署的這樣即時,若容Z反應慢一些,若這裡沒有弓箭手,若那些隻是普通的弓箭手。若有一樣,他便很容易成功。
可那些都沒有。
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不時從遠處傳來,伴隨著被火燒的慘叫聲,飛騎不斷往下墜落,即便飛騎不斷補位,卻到底敵不過弓箭手。再加上宮中落雪後,地麵極滑,人從高空飛落,想穩穩當當站住顯然是不可能的,一旦身子穩不住,打滑摔倒,便給人可乘之機。
身後傳來沉沉的馬蹄聲,七王爺一喜,回頭卻見他的部下站在鐘巍和熊泗的中間。熊一樣的熊泗勾著他部下的脖子,沒個正形:“我跟喬兄一見如故,喬兄已經答應歸順朝廷,七王爺,你還有彆的部下嗎?若是有一起叫出來吧?我尋思著你這些部下各個都是將才,就隻有你是個沒用的廢物!”
七王爺怒視著容Z:“容Z,你想謀反嗎?皇上下了聖旨傳位於我,你卻不讓我進宮,今日我無論如何也要進去,替皇上清君側!”
他朝著寢宮的方向廝殺,很快便殺到了寢宮門口,他拿著劍正要進去,卻見本該死了的皇上披著大氅站在宮殿門口。他瘦了許多,可身材依舊高大,隻站在那,便有種帝王之姿。如今他正雙目猩紅,冷然盯著七王爺。
七王爺一愣,下意識後退一步,“怎麼可能,那藥是無解的,你……”
宋朝夕和皇後並肩從屋中出來,宋朝夕挑眉看向七王爺,不屑地嗤笑:“無解?誰說的?這世界上沒有無解的毒藥,隻有不會解的大夫。你所謂的無解毒藥,我隻是順手搭配了幾味藥,便把毒性給解了。”
“不可能,那藥就算解了,人也會成為廢人!”
皇後緊張地看向宋朝夕,宋朝夕安撫道:“放心吧,我一定會讓皇上好起來的。雖則藥性是強了些,但隻要吃了我的藥調理一段時日,皇上便可以康複如初,甚至比從前還要健壯。”
七王爺麵如死灰,緊抓劍柄,像是要吃了宋朝夕,“你這賤人,都怪你壞我好事!”
宋朝夕轉頭看向容Z,事實上她一直在看他,他銀色的鎧甲上濺了許多血,渾身布滿肅殺之氣,威嚴冷森,是她從未見過的姿態。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姑姑說的話,姑姑說她這人慕強,男人越強便越是能讓她臣服。
她想男人和女人或許是一樣的,男人臣服於君主,而女人臣服於男人。
當然,這種臣服與地位無關,隻是一種信念。
宋朝夕抿唇,笑容一如既往的燦爛:“國公爺,他罵我!”
她一笑,容Z的心便定了,那股肅殺氣淡了許多,他似乎又成了那個日日把她摟在懷中疼的夫君。
“我早看他不順眼了。”
宋朝夕眨眨眼,“那就殺了他吧?他廢話有點多,比皇上差遠了,這種人也配當皇上!簡直是可笑!”
皇上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對她耿直的實話很是滿意。
七王爺握住劍,滿麵猙獰不甘,“若不是你母親殺了我母親,我也不會有今日。”
皇上闔了闔眼,他麵色蒼白,聲音有些乾啞,“你母親根本不是太後殺的,但我說這些你肯定是不會信的,你覺得這宮中沒有真正的好人,兄弟手足都不足為信,你當然不會信我的話。當年我提醒過太後,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要養,尋常人家尚且養不親,更何況是皇家呢?可她以為你是傻子,對你多有憐憫,精心照顧,結果你便是這樣對她,對我的?”
七王爺冷笑,“說得好聽,你們不過是偽善罷了。若我不是傻子,你們能容我?我裝瘋賣傻,忍辱負重,為的便是今日!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不過,我也算回本了,那日我讓人給你下藥,找人扮成你的模樣代替你在這宮中行走,你的大臣和女人竟沒一個認出那不是你,你還真是可悲!更好笑的是,那個低賤的馬奴睡了你所有的女人,他說皇上的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並不比鄉下的婦人滋味足,床上一貫無趣的很!”
皇上震怒,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看向一側的皇後,咳得愈發厲害了,皇後連忙搖頭,“我知道他不是你,沒讓他碰我,但是彆的妃嬪恐怕……你也彆太難過,身子要緊。”
宋朝夕聽了這些秘辛,心中大驚。她下意識看向皇上頭頂,皇上所有妃子都被馬奴睡了?睡了便算了,這七王爺還反踩一腳,說皇上的妃子不如鄉下婦人。皇上畢竟是九五之尊,哪能受得了這樣的屈辱!
皇上忽然抓緊皇後的手,莫名鬆了口氣,卻好像在笑:“那些個蠢貨!連我都認不出來!”
宋朝夕挑眉,妃子伺候皇上,本來就談不上真感情,認不出來也不為過。
皇上咳了一聲,原本容Z給了他解毒丹,可那日他偏偏忘記吃了,給了內侍可乘之機,那人把他封在大殿的密道裡。每個皇城總有幾條這樣的密道留作退路。原本這密道隻有皇上知道,可七王爺從前裝瘋賣傻,無意中發現了這條密道。他便被人下了藥關在裡頭,那個冒牌貨整骨成他的模樣,代替他上朝行事,後來還捏造出假聖旨來。
皇後看向自己的手,總覺得皇上被氣傻了。他恐怕受了大刺激吧?幾個妃嬪都被汙了身子,那冒牌貨還給一個宮人破瓜了。這事若傳出去,堂堂一國之君,被戴如此多的的綠帽,世人該如何恥笑他?
他寵愛的那個妃嬪也被汙了身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想開。
皇上閉了閉眼,又吐了一口血,便疲累地揮揮手,“世欽,你夫人說得對,他太吵了,直接殺了吧!”
七王爺正欲說話,忽而雙目瞪大,往下看。才發現自己被一劍穿心,劍尖勾著他鎧甲的料子,鮮紅的血順著往下滴,他心頭空的厲害,竟一句話說不出,直直往下倒下。
容Z神色如常,漠然收回劍,“皇上,沒事吧?”
皇上拍拍他的肩膀,“雖則受了些傷,但你夫人不是說會治好朕嗎?有驚無險,好在沒失去什麼。”
容Z看向他與皇後交握的手,無聲笑了笑。
有部下抓了一個人過來,“國公爺,就是這人替七王爺的馬奴整骨成聖上的模樣!”
那人仰起頭,宋朝夕微愣,竟然是薛神醫的徒弟。她第一次見到這徒弟便覺得此人氣勢不凡,沒曾想,他竟然膽大到把人整骨成皇上。她無聲搖了搖頭,這樣的人,皇上不可能留著他。
宮中的事還需要料理,但這些收尾的活兒並不需要容Z親自來辦。皇上身子不好,宋朝夕用甘露和仙草來調製解毒藥,這才把皇上從鬼門關拉回來。
容Z牽了匹馬,若是往常,這不合規矩,可今日到底特殊。身著鎧甲,收執利劍的男人坐在汗血寶馬上,朝她伸出手,溫聲道:“朝夕,我們回家。”
他一身銀色鎧甲實在讓人無法抵擋,宋朝夕笑眯眯伸出手,下一秒人便被他拉上馬。暴雪撲麵,她窩在他懷中,被他的大氅攏住,好像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格外安心。
馬蹄聲在深夜踏出輕快的聲響,宵禁後,緊閉的門戶和往常並無二樣。那些熟睡的人們不知道,這個夜裡紫禁城剛經曆了一場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