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衝(下)(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6944 字 3個月前

本朝戰事頻繁,提拔尤重軍功;且今上踐祚以來,甚少敗績。所以,世家子弟們對入伍一向頗有熱情。不過,自從數年前收複了吳越之後,天下漸趨安定,戰事越來越少。而像河西平叛這種勝利在望的大戰,便成了再肥不過的好肉,引得無數人覬覦。

其中也包括公子。

與彆人不同,他是當真想去從軍。那日從城陽王的府裡出來之後,他就再也坐不住,數次向主公和大長公主提起此事。然而毫無懸念,均造否決。

而與公子相比,桓瓖則順利得多。

與公子相反,桓瓖並非主動要去,而是他的父親桓鑒親自出麵,在荀尚帳下給桓瓖謀了職,在後軍裡當管糧草押運的司馬。

桓瓖對此無異議,事情定下時,他還得意洋洋地特地穿著一身鎧甲來桓府吃飯。

那日,公子十分暴躁。

回到室中的時候,他將家人剛送來的幾封聚宴請帖扔在地上,厭惡道:“邊陲危急,這些人竟還有心事沉溺玩樂之事,莫非是要應那什麼璿璣先生的讖言!”

說罷,他走到劍座前,取下寶劍,“鏘”地拔出,然後,一劍朝燭台削去。

兒臂粗的蜜燭瞬間斜斜斷開,未幾,順著切口滑下。

我和青玄對視一眼,一聲不吭。

公子也不說話,氣呼呼地把劍丟到榻上,自去沐浴更衣。

夜裡,我在室中疊著衣服,公子躺在榻上,百無聊賴地用手指打了打紗帳上垂下的香囊,一蕩一蕩。

“霓生,”他忽而道,“給我講你祖父那些書中的故事。”

我無奈,他心情不好就要我講故事。

“公子要聽什麼樣的?”我問。

“隨便。”公子枕著一隻手臂,無所謂道,“有趣便是。”

這是他在當年生病時養成的習慣。

我和他都隻能待在屋子裡,百無聊賴的時候,我就給他講故事,每日三則,從無重樣。

那時,公子問我怎麼知道這麼多故事,我說,是從我祖父收藏的書裡看來的。

他十分驚奇。

“你識字?”他問。

我有些不高興,心想我看上去像個白丁麼?

“我祖父乃讀書人。”我說。

公子問:“那你怎做了奴婢?”

如果是彆人這麼問我,我大約會甩個白眼,反唇相譏或者乾脆吵個架。但公子看著我,雙目清澄,仿佛果真隻是好奇問問,教人無法發脾氣。

我隻得跟他簡要地說起我家的過往和被族叔連累的倒黴事。

“袁公的小兒子我識得。”公子聽完,沉默片刻,道,“他棄市時,我還去了送行。”

似乎怕我難過,他補充道:“不過他脾氣甚壞,你未嫁成也好。”

我有些無語。這話說得好像我是因禍得福。

從那以後,公子每當無聊,便會讓我講故事給他聽。他總是聽得十分認真,有時,他甚至會為故事中的一些見解爭執起來。

公子師承大家,自有一股傲氣。我發現每當這個時候,強硬的直辯隻會讓他傲氣更甚,但迂回詭辯往往能收獲奇效。不巧,我正是個中高手。

在我看來,他皺眉的時候,惱怒地漲紅臉的時候,被我頂得出說不出話的時候,和他笑起來的時候一樣好看。

但他就算氣得摔書,也從不責罰我。有時,他冷著臉不理我大半天之後,會忽然對我說,我的話雖不入流,但還是有幾分道理。

我每每啼笑皆非,卻又不禁惆悵。

到了離開這裡的那一天,我或許不會十分高興。

因為鄉裡畢竟無聊,我大概再也不會找到一個像公子般能跟我鬥嘴的人了。

“霓生,你曾說你祖父也去過河西,你想去看看麼?”聽我講完一個殺人奇案的故事之後,公子忽而問道。

我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這個。

“不十分想。”我答道。

“你定然想。”公子半坐起,反駁道,“你說過,你想看看你祖父去過的地方。”

我無所謂:“公子,我祖父去過的地方多了,看也看不過來。”

公子“哼”一聲:“那便無法了。”

我心中得意,正以為占了上風,隻聽公子又道:“昨日我練字那些紙,還是讓青玄燒了。”

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時間設置錯了,我以為今天4號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