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即刻道:“跟在我後麵。”說罷,拿著刀,走到鸞車邊上。
“來者何人?”他問道。
當前一人阿道:“我乃皇後宮中大長秋宋淥!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宮禁?”
公子露出訝色,往四下裡看了看,似乎這才發現一番追逐,竟是來到了皇後宮前。
“我乃萬壽亭侯桓皙。”公子朗聲道,“方才太後及大長公主在宮中遇襲,我護送車駕至此,爾等速速去告知殿中將軍前來護衛太後及大長公主!”
“太後及大長公主?”宋淥吃一驚,忙看向鸞車。這時,我將車幃開啟,大長公主攙著太後,從車上下來。
二人的模樣都有些狼狽,方才那番顛簸追逐,想來她們許多年都不曾遇到過。
宋淥看到她們,忙領著眾人行禮,伏拜一地。
大長公主麵上仍有些蒼白之色,卻強自鎮定。
“今夜宮中風雲多變,我隨太後移駕至此,未知皇後何在?”她說。
宋淥忙道:“稟太後及大長公主,皇後就在宮中。”
他話音才落,隻見宮門敞開,儀仗儼然。皇後從宮門內走出來,望見太後和大長公主,忙趨至跟前,伏拜而禮:“妾萬死,不知太後竟遇歹人行刺,護駕來遲,伏惟太後降罪!”
太後已是疲憊,看著她,道:“罷了,不過虛驚一場。殿中將軍何在?速速令人在內宮中搜尋刺客,萬不可再生事。”
皇後忙道:“妾方才聞知時,亦即刻遣人將殿中諸衛召來。隻是因太子之事,隻怕一時難以□□。”
“太子之事?”太後與大長公主相視一眼,緊問,“太子出了何事?”
皇後忽而露出大慟之色,哭泣不已。
“太後,公主……”她涕淚漣漣,以袖捂麵,“妾方才得知,太子在司馬門前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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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不愧是在宮禁中混跡多年的人,太子的下場,與她估計的一點不差。
雖然皇後哭得我見猶憐,太後與大長公主亦各自垂淚,周圍內侍宮人無不悲痛聽歎息,然而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最震驚的卻是公子。
他將太後與大長公主送往太極宮之後,沒有停歇,即刻騎馬去了司馬門。
荀諒和太子攻打之時,想來也用了火攻,司馬門上的殿閣上冒著煙,已經燒毀了大半。
沒有了荀尚和太子,內宮的戰事便一下消弭了。公子趕到的時候,隻見城門洞開著,將官指揮著北軍的兵士清理大戰留下的殘磚碎瓦和殘肢斷體,到處是難聞的味道。
出乎意料,我看到了桓瓖。
他騎在馬上,看著來往的士卒搬運各種死狀的屍首,用一塊絹帕捂著鼻子,一臉嫌惡。
見公子來到,他露出訝色。
“你這是去了何處?”他打量著公子,笑笑,“我不曾見你去了慶成殿,也不曾聞得你來了司馬門,怎好像也與人惡鬥了一番?”
公子不與他廢話,沉聲問:“太子薨了?”
桓瓖示意他看看城門邊上一片被俘的叛軍,不無諷刺:“太子若是未薨,他們怎還有性命在此?你是不知,太子瘋了一般,竟令他們不得勝便自儘。”
公子沒有接話,卻問:“太子何在?”
“就在那邊,你要看?”
公子頷首。
桓瓖不多言,引著他往太子的停屍之處走去。
司馬門內的一處廂房裡,點著燈。那屍首橫陳在一張榻上,身上覆著一張素帛。
桓瓖與守靈的衛士打了招呼,公子走進去,片刻,將素帛揭開一角。
太子的臉慘白,緊閉著眼睛,血色儘失,早已看不出來往日飛揚跋扈的模樣。
公子注視了一會,又看向他的身上。
“腹部中箭。”桓瓖道,“就在半個時辰前,被人發覺時,已經沒了氣。而後,東宮之兵與荀諒叛軍自潰,荀諒被亂軍所殺,死得難看多了。”
公子道:“可知太子是如何薨的?”
桓瓖道:“審問過他的親隨,隻說是中了箭,何處飛來的卻不知道。不過激戰時,謝蘊確曾令軍士放箭。”
公子沉吟,道:“如此說來,便是無人知曉了。”
桓瓖頷首:“正是。”
公子沒再說話。沒有動手之前,他和沈衝自然都以為太子最多被軟禁或廢黜,而不是今夜就身死宮城。
他沉默片刻,將素帛蓋好,向太子端正地行了禮,走出廂房外。
“你還未說你方才去了何處。”桓瓖跟在後麵道。
公子也不隱瞞,將太後遇襲之事簡短地說了一遍。
桓瓖臉上的輕鬆之色消失,代以驚詫,眉頭鎖起。
“何處來的賊人,你可知曉?”他問。
公子搖頭:“此事都交與了殿中將軍,而後,我就將太後和母親送去了太極宮。”
桓瓖微微頷首,道:“今夜宮中多事,守衛最嚴的便是太極宮,未查明之前,確是去太極宮最為安穩。”
公子正待再說,城頭上忽而傳來些斥責的聲音,望去,隻見一人身著鎧甲立在司馬門城頭,望之威風凜凜,隔著老遠就能看到鎧甲上油光鋥亮的色澤。
待看清那人的臉,我和公子都吃了一驚。
“那是平原王?”公子問桓瓖。
“正是。”桓瓖唇角彎了彎,“如何?你可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