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破局(下)(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8405 字 3個月前

秦王沒有說話,旁邊的兩個侍衛卻已經一人一邊捉住我的手臂,不待我罵出來,已經將我架了上去。

秦王卻是神色如常,待得被放入車子,一手壓著我的肩頭讓我坐下,吩咐啟程。

“你不樂意?”見我仍怒目而視,他問道。

我怒極反笑,氣衝衝道:“殿下就是這般待客?”

“客?”秦王道,“你不是奴婢麼?”

我:“……”

“雲霓生。”秦王的神色頗有興致,“你說我等此去,可否見得聖麵?”

“聖上臨朝之後,頗為疲憊,隻怕仍在歇息。”我說。

“那有何妨。”秦王道,“孤在殿中等候便是。”

說罷,他目光深深:“你這般不願意讓孤入宮,該不會是因為,那宮中有不可教孤知曉之事?”

我目光閃了閃,隨即一臉鎮定:“自然不是。”

秦王微笑:“甚好。”

秦王的人馬雖不曾擾民,但當秦王儀仗路過街市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許多路人紛紛跑來觀看秦王,一度造成道路擁堵,車駕前行不得。

周圍的侍衛個個神色緊張,一麵朝著四周警戒,一麵儘力開道,忙得不亦樂乎。

輦車無遮擋,秦王端坐在車中,接受四麵八方的注目,端正嚴肅,寶相莊嚴。

我板著臉坐在秦王身邊,聽到那些高高低低的稱讚之聲,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心想,幸好我是男仆打扮,否則當真是沒有了清白。

好不容易通過擁擠的街道到了宮門前,秦王的軍士見到他駕到,皆往兩邊撤開,行動利落而齊整。而值守宮門的內衛則將車駕攔住,將官在城上警惕地詢問何人來此。

秦王的侍衛朗聲通報了秦王來路,又拿出先前宮中召他入朝的詔令,說是奉旨入宮覲見皇帝。

我看著那詔令遞入了宮門內,將官說還須查驗,未幾,縮了回去。

秦王一行等候在原地,頗有耐心。

我偷眼瞥向四周,隻見不知何時,城門前兵馬已經排列作了陣形,在車駕旁團團圍繞之勢,可攻可守,蓄勢待發。而後麵整條街上,亦跟著列隊齊整的軍士,延綿望不到頭,而秦王的車駕,如同龍首在前,唯其是瞻。

“你說,那將官可會開門?”秦王忽而低聲問道。

我瞥向他,道:“殿下大軍在前,就算他不開門,隻怕也抵擋不住幾時。”

秦王看著我,似乎對我的回答頗為意外。

“哦?”他說,“你對孤的兵馬倒是頗看得起。”

我麵無表情:“我向來實話實說,從不任性偏頗。”

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則計較起來。

這宮城靠豫章王守衛,如今豫章王不再,自是寧壽縣主在用事。開不開門,自然也是有她決定。

如果皇帝還未醒,當然是將秦王攔住為好,但如我所言,秦王如果執意要入城,那點兵馬根本攔不住。而公子那般純良之人,不擅撒謊也不擅話術,我離開時匆匆將皇帝交給了他,除了告訴他皇帝醒來後要做的事,也不曾像從前那樣將細致的對策一一交代,不知他能否應對……

時辰一點一點地過去,約摸過了半個時辰之後,那宮門仍無動靜。我雖然麵上鎮定,心底卻愈加忐忑起來。

我甚至尋思著,如今雖然我算是又到了秦王手裡,但好處在於,這孽障就在我旁邊。如果稍後事情變得最壞,我就把他劫了,退入宮中,逼迫他手下兵馬就範。

至於劫持的方法,我首先想到了迷藥。隻須蒙在他鼻子上,可保他頃刻倒地。但此人定然沉得似死豬,我要在這重重守衛之中將他扛在實在有些難。那麼便隻有放棄迷藥,像劫持趙綰那樣用兵器架在他的脖子上。但這方法也不好用,因為尺素被收走了,我手無寸鐵……

“可是又在打著甚主意?”秦王的聲音忽而在耳畔響起。

我回神,瞥向他,隻見他也看著我,像一隻時刻不忘逮住時機撲咬一口獵物的狼。

心底再度翻起白眼,我正要說話,忽而聞得前方有些動靜。

一名車前的將官走過來,向秦王一禮,稟道:“殿下,這宮中隻怕有變,我等為護衛聖上而來,不可為去去宮門受阻!”

這言語出來,周圍也響起了附和之聲。

秦王沒有答話,麵沉如水。

就在這時,突然,宮門上有了響動。隻聽門閂開啟的聲音傳來,未幾,厚重的宮門緩緩向兩邊打開去。

我愣住。

秦王亦露出了些微的訝色。

隻見宮門後麵,石板地麵上映著冬日陽光清冷的光,能望見遠處重重疊疊的殿宇,巍峨而壯觀。

但在那遠景之前,卻正行來一片儀仗,莊嚴而盛大,教人望之一驚。

高高的華蓋和旌旗,在朝陽的光輝下鮮豔奪目,正是皇帝的儀仗。

秦王的車駕的人馬皆站在原地,我瞥了他一眼,隻見他看著前方,目光變得銳利而遲疑。

皇帝的儀仗與往日所見不同,數百衛士身著全副鎧甲,鋥亮而威武,騎在馬上,列陣簇擁著皇帝的鑾駕。雖不如秦王人多勢眾,卻不輸氣勢。而當先一匹白馬之上,一人未著鎧甲,卻是身姿昂藏,疾馳間,兩袖鼓風,教人移不開眼睛。

那是公子。

我望著他,心跳幾乎停住。

“前方何人。”他出了宮門,在距秦王車駕前的數丈之地勒馬停住,神色清冷肅正,聲音明朗而沉厚,“見了聖駕,緣何不下馬!”

周圍的聲音似乎瞬間靜止,眾人看著他,似一時不知所措。

秦王未答話,驚詫之色在麵上一閃而過。

未幾,鑾駕在衛士的簇擁之下,亦出了宮門。

六駿牽引在前,一人高高倚坐在車上,正是皇帝。

他沒有穿龍袍,身上隻披著厚重裘衣,顯得麵色消瘦而蒼白,目光卻是矍鑠。

冷冽的風中,雖寂靜無聲,刹那間,仍可感覺到二人的對視。

秦王即刻從車上下來,走到鑾駕之前,伏拜在地:“拜見聖上!”

皇帝看著他,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

“子啟。”他聲音緩緩,不高不低,“聽聞卿不遠千裡護駕而來,朕甚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