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道:“不說他們了,還是說你。怎麼?你想去雒陽?”
石越道:“嗯。”
“去做甚?”
“去做大官。”石越說,“我父母就是被郡中的狗官害死的,待我做了大官,我便可回去把他們都殺了,教他們也嘗嘗那滋味。”
汪明沒再說話,未幾,拍了拍他的肩頭。
漕船張帆夜航,走得甚快。黎明之際,我在睡夢裡聽到旁邊的人一陣嘈雜,心中警醒,一下睜開眼。
鄴城的城牆以堅固高聳聞名,在數十裡外就能望見。晨光之中,河麵和岸上,都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氣。漿劃在水上的聲音與河流的水聲融作一體,無人大聲說話,似唯恐引人發覺。
隻見天邊交界之處凸著一個點,仔細分辨,正是城牆的模樣。
船上的人早已行動起來,打開船艙,裡麵儘是攻城的用具和兵器。先前高奎被黃遨所殺的時候,據說同時被搶走了大批兵器,我將石越遞給我的刀看了看,果然是官府打造。
“你莫怕。”石越對我說,“我等與大王在一條船上,不會有甚危險。”
我看了看他緊緊握著刀柄的手,笑笑:“知道知道。”
天空漸漸放亮,東邊的晨星被初升的陽光吞沒,隱匿不見。船隊在水上平穩地駛向鄴城,漸漸逼近。
黃遨並不想去得太早。
這些船上都有官旗,可以大搖大擺地出現在河道上,自然也能大搖大擺地開到鄴城渡口前。隻消等到鄴城像平日一樣開門,這些漕船靠了岸,便可不必費勁賺開城門直接攻進去。
待得再靠近些,我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動靜,轉頭看去,隻見黃遨穿起了全副鎧甲,在左右的簇擁下來到船首,威風凜凜。
眾人見得他來,更加振奮,緊盯著在晨霧中漸漸清晰的鄴城。從這邊看去,能望見前鋒的船已經在渡口停靠。
“這岸上怎這般冷清?”汪明忽而看著遠處的岸上,低聲道,“這般時辰,當時熱鬨了才是。”
石越也露出些疑惑之色,片刻,道:“許是鄴城都督帶走了大部官兵船隻,故而……”
“大王!”這時,一個傳令兵從樓船的最高處跑下來,稟道,“前方以旗號稟報,鄴城的城門未開!”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
黃遨眉頭微皺,片刻,轉向盧信。
“掌事以為如何?”他問。
盧信有些神色不定,道:“恐怕是因桓皙帶走了許多人馬,崔容人手不足,封閉城門以防萬一。”
黃遨沉吟,少頃,道:“傳令下去,命前鋒收兵,莫停留,往兗州去。”
那傳令兵答應而去。
眾人皆驚。
一人道:“大王,我等乃為奪鄴城而來,這……”
黃遨的神色不容質疑:“此計有變。令所有人拿起刀槍弓箭,以防萬一!”
眾人忙應下,隨即散開,各去通報。
我在一旁看著,很是吃驚。
不為彆的,乃為黃遨行事之果決。此人確也是個喜歡賭一把的人,但在賭徒之中,又難得的清醒謹慎,見勢不好,寧可坐失良機也不肯以身試險,無怪乎能在多方圍剿下屹立許久不倒。
不過,此番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走運。
命令才傳下不久,傳令兵又跑了回來,氣喘籲籲:“稟大王!四王領兵上了岸,已開始攻城!”
黃遨麵色一變。
這時,不必傳令兵再稟報,船上的人也已經能看到了鄴城前的熱鬨。許多人正抬著梁木撞擊城門,但那城門頗為結實,不為所動。而就在此時,突然,城門前的人一陣混亂。定睛看去,卻是城頭上射下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飛蝗一般,直撲人群。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情形竟是急轉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