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坦誠(下)(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5865 字 3個月前

我說:“你是這般說過,但如今這朝政你也看得清楚,可會有安穩的一日?朝廷之所以為朝廷,乃是反反複複爭鬥無終,就算你誌不在此,你父親母親兄弟手足皆深陷其中,若他們有了危難,你可會仍安心隱逸於世,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公子麵色一變,再度一怒而起:“你又要離開我?”

他氣衝衝的樣子,仿佛一個暴躁的孩童,全然沒有了人前的高傲。

“不是。”我忙將他拉住,“元初,我提這些,是想說你我在一起還要麵對諸多困難,我不想再讓為我操許多心,故而才不告訴你。”

他眉間的神色緩下一些,卻仍瞪著我:“你有何事不可告知?”

“身世之事。”我歎口氣,“元初,你若跟我離去,隻怕落在世間的名聲並非隱士。”

公子有些狐疑:“那是什麼?”

“反賊。”

公子:“……”

我說了不再瞞他,自是說到做到。

當然,祖父的事不想說許多,隻是將我與黃遨打的交道,以及他對我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公子聽我說著,神色從驚訝到震驚。我以為他會皺著眉頭處處提出質疑,但他並沒有。雖數度欲言又止,但他強忍了下來,一語不發地看著我。

室中安靜,公子聽我說完之後,異常沉靜,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思索著我方才說的各處細節。

“他說他認出你,憑的是那玉珠?”好一會,他終於開口問道。

我頷首。

“玉珠何在?”

我將玉珠從脖子上解下,遞給公子。

公子看了看,道:“不想此物還有如此淵源。”

我訝然:“公子信了?”

“為何不信。”公子道,“你連獄都劫了,可見你深信不疑。你的身世,無人可比你更有感觸,你既然信了,我又有何道理懷疑?”

我其實想聽他說“你信我就信”之類聽上去簡短且盲從的話,而不是聽他像玄談一般掰扯這個道理那個道理。不過這話聽著仍然舒服,我不禁笑了笑。

“還有一事。”公子將玉珠還給我,道,“我聽說,劉闔當年曾懷疑過皇孫並非親生。”

“哦?”我愕然,忙問,“怎講?”

“當年楚國覆亡之後,好些臣屬歸附了朝廷,我父親當年也認得幾個,飲酒時,聽他們說起過此事。”公子道,“劉闔以為皇孫性情木訥,且外貌亦不似他和太子,因此對皇孫頗為冷淡。太子數次奏請立皇太孫,都被劉闔一口回絕。”

我說:“可皇孫長到了五歲,楚國便為高祖所滅,想來劉闔就算有疑,也不會動手。”

“正是。”公子道,“且那以後,皇孫不知所蹤,亦成了懸案。”

我還想再說,這時,門上忽而又傳來了叩擊聲。

“都督,”隻聽裘保討好的聲音又想起,“東平王和沈太傅來了,都督看……”

公子和我都驚了一下,忙從榻上起來。

公子恢複鎮定之色,整了整衣冠,走到門前,才打開房門,就見東平王和沈衝都在外麵。

二人昨夜大約不曾歇息,麵上皆是疲憊而蒼白之色。東平王好些,看著仍有些精神充沛之態;沈衝則憔悴多了,眼圈浮著隱隱的青,神色也滿是憂慮。

“叨擾了元初,我等著實愧疚。隻是此事緊急,拖不得。”見禮之後,東平王率先開口。

他說話的模樣,比我從前在雒陽所見客氣多了,歎口氣,像一個和藹的長者:“隻是聖上不可在此久留,我與逸之商議,今日便運送聖上靈柩回雒陽,元初以為如何?”

公子頷首:“自當如此。”

沈衝神色沉重,聲音有些沙啞:“縣令送來了一具壽材,可將聖上暫且安置其中。我看陸路仍是太慢,不若往南的渡口去,那裡臨近黃河,走水路,可兩日到雒陽。”

公子想了想,道:“此法甚好。”

沈衝還想說什麼,忽然,他瞥見屋子裡的我,目光定了定。

“太傅!”就在這時,一個小卒從院門外跑進來,待到了跟前,向沈衝行個禮,氣喘籲籲道:“太傅,唐隊長方才帶人去田野中搜尋昨夜那些反賊的蹤跡,發現了一具屍首,說像是……像是黃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