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辭官(上)(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070 字 3個月前

青玄說要找人給我收拾收拾院子, 我不想讓彆人知道這院子裡住著人, 沒有答應。

“這屋舍一年多不曾住人了, 你一個人怎收拾得來?”青玄道。

我不以為意:“不過收拾屋子, 我從前還做得少麼?”

青玄大約覺得有理, 沒再堅持。

“那……”他想了想, 又道,“我給你送些乾淨的席子被褥及日常用物過來。”

我說:“不必。”

青玄問:“為何?”

“我不須住在此處。”

青玄一愣,少頃,似乎明白過來,臉再度紅起。

“大長公主會被你氣死。”他搖頭長歎。

“那正好。”我笑笑, 說罷, 對他叮囑道, “你原路出去, 在外頭把門鎖好, 日後也不必再來。”

青玄不解:“在外頭鎖上門?那你如何出去?”

“我自有辦法。”

青玄頷首,看著我,又搖起頭來:“你這樣哪裡像個正經人,簡直像做賊。”

我說:“做賊有做賊的好, 你若想入行便說一聲,我帶你。”

青玄嗤之以鼻。

這院子不大,我能用得到的地方也就是後院的主屋。青玄離去之後, 我看天色還早, 卷起衣袖, 拿著水桶到後院的井裡去打水, 將屋子內外大致收拾一遍。

將近黃昏的時候,我把活都乾完了,看看天色,估摸著公子就算沒回來,那邊也該有消息了。這麼想著,我把手洗乾淨,來到後院裡,順著梯子爬上牆頭。

如青玄所言,牆的另一邊也架著一把梯子,且位置隱蔽,就在一處假山後麵,旁邊也有樹擋著。

我順著梯子過去,落地之後,四下看了看。隻見這是屋舍後麵的一處小花園,不遠處的屋子看上去式樣雅致,想來當是公子的居所。

許是公子為了不讓人注意那梯子,這小花園顯然許久無人來修整,雜草叢生。

而前院則不一樣。

當我探頭探腦地從屋後走出去,隻見這裡雖比不上桓府裡的那般豪奢精致,但一眼看去就知道全然是公子的趣味。他不喜歡大戶人家那種規規矩矩對稱整潔的庭院,也不像沈衝那樣喜歡將園子修剪得處處精致,一步一景。他喜歡直接將花木的習性搭配栽種,然後任其無拘無束地自由生長,平日裡最多讓園丁除除雜草。對此,他頗有自己的心得,什麼花配什麼草,何處有竹何處有水,何處濃密何處留白,皆有講究。故而他的院子,雖望之覺得精致繁茂,卻並不喧囂累贅,彆有情趣。就連沈衝看了,也說他立意頗為獨到,除了有偷懶之嫌,倒也挑不出錯處。

這院子裡十分安靜,一個人也沒有。我想找青玄,但也並未看見他,四處空蕩蕩的。

我確定無人之後,放下心來,登堂入室。

這院子裡,有一間主屋兩間側室,不遠處,還有一間浴房。主屋裡,一邊是寢室一邊是書房;兩間側室裡,一間明顯是青玄住著,而另一間則用來堆放雜物。

出乎我意料,公子書房的案上,擺著一隻食盒,下麵壓著一張紙,所留字跡是青玄的。他說他去官署中打探公子那邊的消息,我若是餓了,便自己用膳,但切不可自己出去。

青玄果真了解我,知道我會自己過來,也知道我一旦過來就會找吃的。我打開食盒,在公子的案前坐下,大方地吃了起來。

用過膳之後,公子和青玄還未見回來,我無所事事,便在書房裡轉了起來。

架上的書卷,有許多我都熟悉得很,那是從前公子在桓府時就有的。我離去之後,青玄顯然也被迫學著仔細起來,按照我從前歸置的方法,把書分門彆類擺放整齊。

公子的臥室也頗讓我覺得熟悉,進去之後,我便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那是專在他臥室裡用的熏香。我打開香爐旁的香匣看了看,裡麵整齊地放著幾枚香丸,表麵光潤,潔白如玉。當年我離開之前雖然做了許多,但應該早用完了。這些香丸的味道雖一樣,但無論形狀還是大小,都不是我的手藝。青玄在製香之事上一直不得要領,做不出這樣的境界,公子也不會有耐心等他慢慢學會。唯一的可能,便是這些香丸都出自公子之手。

這並不讓我覺得奇怪,我離開之後,公子許多事都是自己動手,甚至時常讓我覺得,他若是哪天遭遇不幸也被賣為奴仆,做活應該不會差。

如從前一樣,臥室的一邊牆上,擺著公子的衣櫃。不過卻有兩隻,一大一小並列擺著。

我走過去,將大的打開,隻見裡麵都是公子的衣裳,不過並不太多,也並非嶄新,每件看上去都穿過了多次。

從前在桓府,公子的衣裳都由府中裁製,幾乎天天都有新衣,公子穿出去的衣服,除非他自己特彆喜歡,甚少重樣。以至於他名下的庫房裡,存放衣物的箱子就占去了一半。

聽青玄說,公子搬出來的時候,桓府為了逼他回心轉意,許多物什都不讓他帶,包括那些衣飾,並且也不再總給他做新衣。因此,公子破天荒地有了經常穿重樣的衣服。不過公子對這種事從不放在心上。每逢聚宴雅會,那些在彆人看來已經穿了好幾次,可以扔掉的衣服,公子照樣穿在身上。

而聚宴的名流嘉賓們,對公子此舉不但並無異議,反而褒獎有加,稱讚其勤儉,乃有德之舉,一時間,竟引人效仿。

青玄說起此事的時候,一臉感慨,說從前誰誰誰穿了一身舊衣赴宴,被人嘲笑了許久,同樣的事落在公子身上,竟成風靡。

我笑笑。這並不奇怪。

公子就算披一塊破抹布出去,那也是披著破抹布的公子。他雖然與父母鬨掰,但這三年在朝中的地位一直穩步上升,沒有人會傻到去嘲笑一個前途無量的重臣。

我將公子的衣櫃看了看,將幾件疊得不太順眼的取出來重新疊好,關上櫃門,又將旁邊的小櫃打開。

出乎我的意料,那裡麵的都並不是公子的衣裳。我拿出兩件來看了看,都是我的。

我離開桓府的時候,除了金子和公子的手書,什麼也沒有帶,包括衣物。我以為我走了之後,它們都會被扔掉,不想公子竟都留了下來,還放在了自己的臥室裡。

心底不禁湧起一陣甜意,我忍不住微笑,仔細看了看,未幾,目光落在底下一隻小巧的衣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