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夜客(上)(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961 字 3個月前

秦王那儀仗的方向, 正是這邊。

我乾脆站到路邊上, 盯著那車駕往這邊來。

這儀仗的排場, 是秦王慣來的模樣。雖然他每次離開雒陽的姿態都不太好看,但並不妨礙他擺得盛大威風, 仿佛唯恐彆人看了不知道來的是誰。

當然, 如今正值國喪,那車駕旗幡還披了縞素,看上去頗為肅穆。

那些車馬漸漸近前,不久, 我看清了馬車中的人。鎏金垂香的車蓋下, 秦王端坐其中, 身上穿著祭服,端正得猶如一尊神像。

就算隔得有些遠,那麵容我也絕不會認錯。

我盯著秦王, 仍吃驚不已。

“那便是秦王……”旁邊有人嘖嘖讚歎道。

“秦王不是在秦國養病麼?我還以為不會來。看這模樣, 病好了?”

“誰知道呢……”

我心裡冷笑一聲。什麼病不病的, 這人要真得了重病, 那才真是上天開了眼。他為何突然來了雒陽我不知道, 但此人每每出現, 必不會有什麼好事。

心裡琢磨著,待得那上百人的儀仗過去之後, 我不再逗留, 轉身走開。

太廟中的典禮持續了一整日。不過正值國喪, 不設宴樂, 到了傍晚,公子終於回來了。

我早已經把易容之物卸去,衣服放回櫃子裡,穿上原來的衣服,規規矩矩待在書房之中。

“秦王回來了。”進門之後,他對我道。

我露出詫異之色:“秦王?你看到他了?”

“正是。”公子道,“就在晌午之時,他突然到了太廟,拜見新皇。”

我頷首,一邊替他寬下冠冕和外衣,一邊問道:“他來做甚?隻是為了覲見?”

“興許。”公子道,“是太常府將他召來的。”

我訝然:“太常府?”

公子道:“秦王乃宗室重臣,無論國喪還是登基,理應到場。他探望安鄉侯之事,一個月前就已經告知了朝廷,發喪之時,太常府自然也要將訃告送到他手上去。”說著,他無奈一笑,“隻是他多年的做法你也知曉,從前聖上數次下詔令他入京,他左右推脫就是不來。此番太常府不過是照章辦事,無人覺得他會來,不料,他竟真是來了。”

我想了想,安鄉離司州不遠,皇帝駕崩的消息必然比正經訃告跑得快,秦王日夜兼程,確實能趕來。

宮裡的董貴嬪雖然前些年病過,但命比太皇太後還硬,據說現在在宮中養花養鳥,日子過得比後宮的其他人都好多了。倒是秦王,交還兵權之後,我時常聽人說他病重,頗有隻剩下了一口氣的架勢,皇帝任何名目的征召都被他推過去。

“秦王去探望安鄉侯時,聖上健在,此事聖上可知曉?”

“知曉。不過聖上那時正在巨鹿忙著找黃遨,無暇理會。”

“哦?”我想了想,“是麼。”

公子看著我:“你莫非懷疑秦王與聖上遇刺有關?”

我挑了挑眉,道:“我不過是覺得湊巧。聖上之死,對秦王亦甚為有利。”

公子搖頭:“我以為不是。秦王那般精明的人,要做此大逆之事,必首先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何必跑去安鄉來引人猜疑。且還有一事,你想來不知。”

我問:“何事?”

“聖上駕崩前,有意將遼東兵權還給秦王,曾派人去秦國商議此事。”

我訝然。

“聖上何故如此?”

公子苦笑:“自然還是因為遼東那些人實在難管。梁玢雖是老將,但人望手腕皆不如秦王,且不曉治理,軍民皆不服於他。遼東那十萬兵馬,用得好乃是朝廷後盾,用得不好便是大患。且近年來,慕容鮮卑在大漠崛起,遼東一旦空虛,為其所破,乃不堪設想。權衡之下,聖上隻得將秦王請回去。”

我了然,想了想,道:“秦王離開之時,恐怕已是想到了這般後果。”

公子頷首,歎口氣:“聖上終究是操之過急。”

說了一會秦王,公子又與我說起了新帝登基之事。

繼位詔書是黃門侍郎宣讀的,宣布大赦天下,改元永昭,尊皇後周氏為皇太後,尊太後沈氏為太皇太後。除此之外,還定下了東平王、溫禹和周後的父親周琿為輔政大臣。東平王為太傅,溫禹仍是太宰,周琿則為太保。

朝野對這些並無許多議論。引起一片嘩然的,乃是另外兩件事。

第一件,是關於稅賦的條令。雖然先帝親征所耗費的資財,各諸侯國擔負了大部分,但國庫仍然捉襟見肘,故而詔書之中,雖然有增天下位一等之類看似大方的賞賜,但對實利並不大方,先帝即位時曾下詔減免租調,這次則全然沒有。而同時,如昨日沈衝說的那樣,詔書中宣布廢除先帝從各諸侯國加征貢賦的舉措,各諸侯國仍按從前的數目,向朝廷進貢。

第二件,則是封會稽王世子為會稽王之事。

再遲鈍的人也能看出來,周氏對宗室的倚仗,已經擺到了明麵上。

對於桓氏和沈氏而言,除了公子和沈衝都沒有了官職,其實幾乎沒有變動。除了沈衝和桓肅留任原職之外,公子的兩個兄長和桓瓖都仍是原來的官職。

我問公子:“子泉公子仍是左衛將軍?”

公子道:“正是。”停了片刻,他忽而道,“霓生,你明日須得做些準備。”

我訝然:“準備何事?”

公子揚眉,捏捏我的臉:“你莫非忘了,我等要去北海郡。”

我一愣,心中登時欣喜湧起。

“我們可走了麼?”我有些不敢相信,“何時?”

“有何不可?我如今什麼官也不是,想去何處就去何處。”公子道,“我明日回桓府去向父親母親稟報,後日便可上路。”

我雀躍起來,即刻摟住他的脖子,在上麵狠狠親了一口。

公子笑起來,順勢將我抱著。

“霓生,”他吻吻我的額頭,“此番出門,我將隨從都撇去,隻有你我二人上路,好麼?”

我聽著這話,又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