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身後的桓瓖冷哼了一聲。
我看了看他,道:“公子也不必惱怒,我這般做,其實是在幫桓氏。”
“幫?”桓瓖冷笑,“你拿我當三歲小兒。雲霓生,你這手偷梁換柱倒是使得好。”
我瞥一眼走在前麵的皇帝和太後,慢下一些,與桓瓖並排,而後,看向他。
桓瓖警惕地看著我。
“公子與我說句實話。”我不緊不慢道,“公子果真以為,東邊諸州的兵馬能對抗秦王?”
雖是在夜色下,我仍能感覺到桓瓖神色細微的變化。
“秦王也不過十幾萬人馬,你當真以為他天下無敵?”桓瓖不以為然道,“東邊諸州諸侯兵馬加起來,可有二十萬。”
“秦王的兵馬就算少些,卻皆聽命於秦王。”我說,“而這些州郡諸侯乃是各懷心思,勾心鬥角互相攻訐之事還做得少麼。無事之時尚且如此,公子莫非以為有了大長公主和桓氏王氏的旗號,他們反而會合力同心為你們賣命?當年六國占儘天下之力,兵多糧廣,號稱要聯手滅秦,而後呢?卻被秦國以一己之力,各個擊破,終成霸業。如今,此秦國非彼秦國,諸州諸國亦非六國,可窺其根本卻無所差彆。公子既然要為桓氏考慮,當認真思量才是。”
桓瓖看著我,少頃,又輕哼一聲。
“你既然這般看重秦王,為何要將他們交給元初?”他說。
我說:“因為這樣做,對秦王和天下都有好處。”
桓瓖狐疑地看著我。
“霓生。”這時,沈衝忽而道,“我未見到惠風,她去了何處?”
我一愣,這才想起來,忙策馬緊追幾步,到了楊歆身旁。
“楊司馬,可有一個叫惠風的女子去過邙陽鄉中?”我問。
楊歆看了看我,頷首:“確有。”
“她在何處?”
楊歆正要答話,前麵領頭的軍士道:“楊司馬,渡口到了!”
我看去,果然,有一處渡口。
雒水在不遠處拐了個彎,截斷了從雒陽往西的擋路,故而在河道最窄處設了浮橋,以便來往行人車馬同行。
往西跨過雒水的渡口有好幾個,這是最小的一個,但與彆處一樣,作為交通要道,渡口設有守衛。天色又微微亮了一些,遠遠看去,兵舍依稀可見。
“這渡口已經為我等拿下,”楊歆道,“你方才說的女子,由另一隊人馬護送至對岸,與我等會合。”
我了然,繼續前行。
隻見四周寂靜無比,並無人影。浮橋前有柵欄,似城門一般,天明開啟放行,此時本該是關著,卻敞了開來,似心照不宣。
眾人即上了浮橋。
這橋乃是以繩索將十幾艘大船串聯,上麵搭梁,再搭橋麵而成。因平日通行人數甚多,故而也做得十分寬敞,可容兩架馬車並行,相向亦可不悖。數十人不久都上了去,河麵不寬,沒多久,便可到對岸。
可當先幾騎正要下橋之時,突然,走在最前麵的兩人慘叫一聲,摔落馬下。
我心中一驚。
“有埋伏!”即刻有人喝道。
橋上眾人即小亂起來,想要調轉馬頭。
但就在此時,火光驟亮,喊殺聲四起。
隻見橋頭橋尾突然被許多人圍住,人數亦有數十,將眾人堵在橋上。
有人想要奮力突圍出去,但稍有動作,當即被射倒落馬。
我看到他們被射倒的模樣,心頭窒了一下。那並非亂箭,而是有的放矢的狙殺,皆中要害,一箭斃命。
也就是說,現在圍攻而來的人之中,有擅長夜戰的精良弩手。
而全天下,隻有一人麾下可練出這樣的精兵。
“莫動!”楊歆即向眾人喝道,“保護聖上和太後,不可亂動!”
話音才落,隻聽前方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我乃秦國司馬裴煥!爾等已陷入重圍,放下兵器,擅動者必死於箭下!”
眾人聞言皆驚。
我看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騎走出來,火光中,正是裴煥。
而當我看到他身前的另外一騎,心神俱震。
秦王。
他一身玄色的錦衣,河風將周圍火光吹得搖曳明滅,更將他麵上的神色襯得深沉不定。
四周霎時間寂靜,隻有秦王的坐騎仍在走到,不緊不慢地到了前方。
未幾,他停下,沒有看我,隻望著被團團護在中央的皇帝和謝太後。
在身後眾人舉起的一片□□中,他從容不迫地下馬,向皇帝和謝太後行禮:“臣護駕來遲,聖上恕罪。”
護駕。
我心裡怒極反笑,不由翻個白眼。
旁邊,桓瓖忽而輕輕地笑了一聲。
“雲霓生,”他諷刺道,“這可算得山外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