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使者(上)(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6603 字 3個月前

如果在平時,這般夜裡, 有人在雒陽附近調兵, 定然非同尋常。

不過東平王為了搜捕皇帝和太後, 把北軍都撒了出來, 兵馬走動便不是大驚小怪之事。

第二日繼續上路之後,在一處草廬裡歇息時,我和公子聽鄉人議論說, 昨夜過的兵馬都是東平國口音。

我和公子相視一眼, 皆明白過來。

“東平國到雒陽雖不遠,能來得這麼快, 想來是星夜馳援。”公子道, “東平王發覺聖上和太後失蹤之後, 便已在做找不到二人的準備,故而下令搜尋二人之事, 亦即刻往東平國調兵, 以防雒陽有變。昨夜那些兵馬都是騎卒, 是為先鋒,恐怕後麵仍有大批兵馬來到,少不得萬人。”

我想了想, 道:“元初, 子泉公子曾說,北軍之中不少人都盼著你回去。”

“嗯?”公子看了看我, 道, “又如何?”

我說:“趙王等人一旦舉事, 東平王可用之兵,一是東平國之兵,二便是北軍。東平王世子為北軍中候,必率北軍維護東平王。你若可策動北軍反叛東平王,則不但可如釜底抽薪,更可將東平王反噬,這場亂世可平複更快。”

公子搖頭,道:“就算我仍有人望,如今已無正當名分,出麵策動乃是不妥。且北軍乃為護衛天子及朝廷而設,東平王倒行逆施,亦不可使其加入諸侯混戰。無論北軍倒向何方,皆助紂為虐。”

我皺了皺眉:“可……”

公子打斷道:“你我還有更要緊之事,北軍不在我等先前計議之中,莫節外生枝為好。北軍之中亦不乏謀略出眾之人,不可小覷。”

我看著他,覺得這話裡有話,有些狐疑,正待再問,前方又出現了一處關卡,來往行人照例被攔下,查驗體征,問明去向。

先前出入幾次,我等對這些盤問已經應對純熟,士卒們查不出什麼,便讓放行。

才要離開,忽而見幾輛馬車馳來,馭者皆軍士,看模樣,似是兵營中的。

關卡上的士卒見了,原本板著的臉都露出些笑意。

“老陳,又送甚來了?”一個行長上前去,笑盈盈地說。

“正是。”那個被喚作老陳的士卒道,“李長史說諸位弟兄們連日在外奔波,甚是辛苦,令我等熬羊湯送來,給弟兄們暖和暖和。”

行長“嘖嘖”感歎:“還是李長史有心,知道惦記弟兄們。”

老陳道:“這還用說,這羊還是李長史親自出錢買的……”

馬車走起來,後麵他們再說什麼,便聽不到了。

我收回目光,隻覺好奇,問公子:“李長史?可就是北軍中候長史李琇?”

公子看那邊一眼,邊駕著馬車邊道:“應當是。”

我了然。

李琇其人,我聽說過。自文皇帝的時候起,李琇就在北軍中擔任長史。此人有三大優點,一是熟悉事務,二是善於阿諛奉承見風使舵。因此,從文皇帝到現在,雖然掌權者的人頭落了一次又一次,北軍中候換了一茬又一茬,李琇也仍然留任不變,可謂傳奇。而更為有意思的是,此人雖媚上但不欺下,不但得上頭喜歡,在北軍之中人緣頗好。

“我從前在桓府聽人說起此人的時候,他是長史,如今仍是長史?”我問。

公子道:“這也無法。往上的將官皆非富即貴,他出身微末,亦無奇功,做到長史已是難得。”

確是此理。我頷首。

東平王已經在調兵,我和公子都明白時局緊迫,不再有一路悠遊的心思。出了司州之後便是豫州,此地道路上的匪患據說比三年前更甚,我等這般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戶人家,乃是殺人越貨的首選。數月前,我從淮南去鄴城找公子的時候,為免麻煩,一路與商旅結伴而行。

我和公子商議了一番,在出司州之前,在一處市中將牛車和馬車重新換成馬匹。我則穿回男裝,與眾人一道佩上刀劍,氣勢洶洶地繼續上路。惡人怕惡人,土匪的生存之道乃是恃強淩弱,看著手上有兵器來者不善的人,都要掂量掂量。

但出乎意料,一路上莫說土匪,便是來往行人也顯得自在得很,路過一些荒山野地之時,竟能看到些行商獨自走在路上,而非先前那般大隊結伴。

我心中疑惑不已,在一處茶鋪歇腳時,向店主人打聽緣由。

“郎君不曾聽說麼?”那店主人道,“如今豫西的土匪,不是投了夏侯大王帳下,就是被夏侯大王的人清剿乾淨了。夏侯大王還放出話來,說潁川、襄城、汝南皆其管轄之地,但凡有人敢在三郡之內劫掠,他定不饒恕。”

我聽著,不禁訝然。我上次出來的時候,夏侯衷還自稱將軍,如今竟稱起了王來。

“哦?”公子在一旁聽著,饒有興味,“三郡如何算他管轄之地?莫非這三郡無官府?”

“官府?”店主人笑了笑,“這位郎君,聽口音是雒陽人士?”

“正是。”

“郎君不知曉也難怪,不過郎君可曾聽說半年前汝南王征討夏侯大王之事?”

“聽說過。”

“這便是了。”店主人道,“汝南王大敗之後,夏侯大王的聲勢乃是水漲船高。原本官府的人見了他是喊打喊殺,如今卻是不敢提了。不但不敢提,夏侯大王的人過來討要糧草錢財,官府士紳皆雙手奉上,全然不敢說半個不字。這般情勢,官府倒像是給他管事,這三郡豈非就是他管轄之地?”

公子看著他,頗有些好奇之色:“以足下之見,這夏侯衷算是匪類還是官家?”

店主人道:“匪類自是匪類,不過我等小民平日為生計奔波,官不官匪不匪無甚緊要。”說罷,他示意公子看旁邊幾席歇腳的行人,道,“郎君且看這些人,不是去各處探親就是去做生意的,放在半年前,誰人敢無人結伴便大包小包走在路上?就連小店這堪堪夠糊口的生意,從前也不知被賊人搶了幾回。若非夏侯大王,我等如今還日日擔驚受怕,郎君卻說這夏侯大王是匪類還是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