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上)(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486 字 3個月前

黃遨道:“自是不去遼東。若秦王染病是假,那麼女君去遼東無異以身試險。若秦王染病是真,那麼可任他病死。秦王死後,諸侯定然再無顧忌,雖揚州會有一時之危,但諸侯之間也勢必互相傾軋,女君施以合縱連橫之術,假以時日,可成大事。可女君執意要去遼東,可見女君無意與秦王爭鋒,乃一心想讓秦王來得天下。”

我笑了笑:“我便隻有做臣子的誌氣。”

“天下平定之後呢?”黃遨問,“女君也隻想做個臣子的內室?”

我說:“元初去何處我便去何處。”

黃遨目光深深,片刻,笑了笑。

“在下說過,餘生皆追隨女君。”他說,“女君去何處,在下亦往何處。”

我忙道:“我可不曾答應。”

“無妨。”黃遨道,“在下自會踐諾。”

這話他說過不止一遍,我知道多說無益,行了禮,自顧溜開。

昨日,皇帝親自出麵招安,照皇帝旨意,豫章國和潯陽營的兵馬就地解散回營。而豫章王和潯陽營都督許緯領著一眾將官,跟隨皇帝去揚州。

今日,他已經不是那野心勃勃的模樣,重新變回了當年雒陽那位謙和有禮的豫章王,正陪著皇帝和太後觀賞江景,談笑風生。

公子和沈衝見我過來,停住了言語。

許是昨夜宿醉的緣故,公子的麵色有些發白,不過眼睛依舊明亮有神。

“霓生,”沈衝微笑,“我二人正說著你,你便來了。”

“說我什麼?”我問。

“自是你去遼東之事。”沈衝道,“元初一大早就在給你安排侍從行程,連早膳也不曾用。”

我訝然,看向公子。

他不耐煩地瞥了沈衝一眼,似有些不自在,片刻,朝船頭抬抬下巴:“聖上應付豫章王要不耐煩了,你不去看看?”

沈衝道:“無妨,這般場麵日後多得是,讓聖上曆練曆練也好。”

我也看向那邊,道:“豫章王倒是想得開。”

公子道:“他有甚可想不開,既拿不下揚州,自當講和為上。且他歸附聖上,便可打著聖上的旗號攻伐諸侯,且看便是,過不久,他定會向長沙國下手。”

沈衝頷首,卻道:“說來奇怪。昨日天子突然駕臨,我本以為他會先質疑我等冒充,或先行撤走日後再探虛實,不想他竟當場來覲見,與天子相認。”說著,他饒有興味地看著我,“霓生,你昨日勸他時,說了什麼?”

我訕訕笑了笑,道:“不過將天子在涼州之事告知了他,勸他儘忠。”

此外,還有一顆誑他是毒藥的小丸。

“真的?”沈衝的神色不太相信。

“當然是真的。”我忙道,“不信你去問他。”

我知道豫章王好麵子,就算沈衝真的去打聽,也打聽不出什麼來。我做事有始有終,昨夜,豫章王的威脅解除,那麼我也就不打算再恐嚇他了。在回房之前,我有模有樣地讓人給他送去了一劑安神湯藥,交代他務必子時前服下,否則後果難料。

豫章王明顯是吃了,看他今日這滿麵紅光的模樣,昨夜大約睡得不錯。

沈衝微微抬眉,我不欲多說,岔開話:“寧壽縣主當下在何處?”

“在揚州城中。”公子答道,“前日夜裡,陳王的賓客大多已經入城,我和陸融收到你的報信,決意即刻動手。陸融派兵將城門封鎖,兵分三路,一路入陳王府肅清守衛,緝拿陳王;一路清除其黨羽私兵;一路圍住陸班和寧壽縣主府邸,寧壽縣主現在仍軟禁在陳王彆院之中。”

我問:“陸氏的那些死士呢?”

“他們本打算裝成去陳王府助興的俳優,拿住了陸班之後,他們便出降了。”

我點頭。這時,一個內侍匆匆走過來,低聲對沈衝道:“都督,太後請都督過去。”

沈衝無奈地看了看我和公子,應了聲,朝那邊走去。

原地隻剩下我們二人。

我瞥了瞥他,發現他也瞥著我。

“你還未用早膳?”我問。

“嗯。”

“餓麼?我陪你去。”

“不餓。”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安靜。

“我與裴煥商議過了。”未幾,公子忽而開口,“既然要去,便早去早回,可今日啟程。虞衍還在揚州,他前兩日與我提過,他的商船曾從揚州去過遼東,當下海況尚可,行船不難。你和裴煥走海路,可省數倍時日。”

我訝然,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儘心地謀劃起這事。

“不過你我須說好。”不等我說話,他繼續道,“我讓虞氏的船在遼東港口等你,那邊的事一旦了結,或生了變故,你馬上回來,不得拖延。”

我想到他昨晚入睡前說的話,心頭動了動,笑道:“自當如此。”

“不許食言。”

“絕不食言!”

公子“哼”一聲,轉開頭,繼續擺出一臉正經的神色,望向船頭。

我望著他,想到他鞍前馬後地為我操持,心頭就一陣柔軟。我挪了挪,靠近他身邊,暗暗伸手到他袖子底下,攥他的手。

那手即刻回握住,將我的手包在掌心。

我望了望天空,隻覺陽光灼灼,溫暖而明朗。

就算距離千裡,也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包括那個了不得的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