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下)(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6746 字 3個月前

再睜眼的時候,我是被侍從們的動靜吵醒的。窗欞上透出了蒙蒙的光,已經天亮了。

正要起身,一件裘袍從身上落了下來。

我訝然,將裘袍拿起來看,是秦王的。

想到昨夜我夢得迷迷糊糊之計,確曾感覺到有人動我,想來是哪位侍從給我披上的。

秦王仍在睡,一個侍從摸了摸他的額頭,神色欣喜,輕聲對我說:“殿下仍未發燒。”

我知道他的病情算是穩下來了,心稍稍落了地。

想到方才的夢境,心底不禁一陣失落。

公子還在揚州,隻有在夢裡,我才能看到他……

“姊姊辛苦了。”出門透氣的時候,馮旦頂著兩個熬得發青的眼圈,感激地對我說,“姊姊去偏殿歇息去吧,此處交與我等便是,若有甚事再去找姊姊!”

他這般熱情,我著實不好推拒,於是順從地答應,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往偏殿而去。

燕王想來是個講情調的人,這偏殿一看就是給哪個寵姬準備的,綾羅細軟,銅鏡妝匣,一樣不缺。靠牆有一排衣櫃,隻見裡麵還擺滿了各色衣物,從裡到外,從薄到厚,花色或素雅或豔麗,四季齊備,應有儘有。

我翻了翻,可惜沒有男裝。

這些對我而言無所謂,不過那繡榻倒是十分舒服。

我脫了外袍,躺下蓋上褥子,沾枕即眠。

連日來的舟船勞頓,加上昨日守了秦王一整個晝夜,我已十分疲憊。馮旦沒有來找過我,故而這一覺,我睡得很長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

我躺在榻上,過一會才想清楚了自己身在何處。

待我穿戴齊整,走回秦王寢宮的時候,隻見他已經醒了,半臥在榻上,披著裘袍靠著隱枕,手裡拿著一本書。

聽得動靜,他轉過頭來。

我行了禮,道:“殿下覺得如何?”

他說:“好些了。”

我上前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又給他把脈。

沒有燒熱,脈象也平穩了許多。

我偷眼瞥了瞥他手上的書,定海伏魔錄……

我向侍從詢問了他今日的病況,答曰咳嗽已不似昨日嚴重。將近午時的時候,他曾發熱,但並不太燙,服藥又睡一覺之後,退了下去。

這確是好轉之象。

我說:“既然發熱,怎不去喚我?”

“是孤不讓他們去。”侍從還未回答,秦王淡淡道,“這般小燒乃是常見,不必勞師動眾。”

我:“……”

所以我討厭給這樣的貴人治病,都到了保命的時候還頤指氣使。

哪裡像公子,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不陽奉陰違。

“殿下既千裡迢迢將我找來治病,便該萬事都聽我的。”我認真道,“日後切不可再這般自行決定,以免貽誤病情。”

秦王也不知聽進去不曾,翻一頁書,“嗯”一聲,卻抬眼瞥我一眼:“昨夜,孤這性命甚是危險麼?”

我如實道:“昨夜之前,殿下皆算得命懸一線。”

“之後呢?”

“也難說,須得看殿下造化。”

秦王看著我,目光中頗有些意味:“雲霓生,昨夜若孤萬一不曾挺過來,你會即刻逃麼?”

我:“……”

我的確就是這麼打算的。心想這老狐狸,都病得剩一口氣了還不忘算計彆人……

“殿下哪裡話,”我笑笑,敷衍道,“我既受殿下重托,自不會讓殿下陷於絕境,且這不是挺過來了?”說罷,我不由他插嘴,轉開話頭,“還有一事。殿下眼下當以養病為主,最忌耗損精力。那些文書之類的,還請殿下收起來,待病愈後再閱。”

秦王道:“孤乃遼東之主,謝長史等總有難以決斷之事,須呈與孤知曉。”

我說:“那定海伏魔錄呢?”

秦王眉梢微抬,看了看手上的書。

片刻,他的唇角忽而彎起一抹微笑。

“孤倒有個主意。”他不緊不慢道,“你除了每日為孤開藥診脈,反正無事,不如就在孤這病榻前為孤念念這些奏報和書籍,如何?”

我著實沒想到他會生出這樣的念頭,道:“殿下這些奏報皆為機密,莫不怕我這外人泄露出去?”

“元初與孤已結盟,如今孤的性命也在你手上,何言外人。”秦王仍一副平靜之態,“你既專程來為孤治病,自當在孤榻前長守。唯有如此,你可看護,孤亦不會誤事,乃兩全其美。”

我噎了一下,正待再反駁,秦王將手中的書遞給我,拉上被褥,靠在隱枕上閉目養神:“四十六頁,龍王使蚌精捉拿太子,念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