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帳(下)(1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6964 字 3個月前

“還有第二件事, ”我說, “宮中仍有許多貴眷。如秦王之母董貴嬪, 若趙王的人拿她要挾,諸位有何對策?”

龔遠和王霄相視一眼, 猶豫片刻,答道:“凡戰事, 豈百利無害之理,總會死人。我等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董貴嬪既是秦王之母, 多年身處亂事之中,亦當早有覺悟。”

王霄沒有言語, 想來亦是此意。

我說:“話雖如此, 不過聖上和大將軍既定下這偷襲之計, 亦是為了少死些人。聽龔將軍方才所述,我倒有一計,可解此困境。”

二人聞言,露出驚訝之色。

“你有何計?”王霄問。

我說:“龔將軍說的那耿興,當下必是富貴榮華。其家中如何,有甚癖好,還請將軍告知。”

從龔遠口中, 我得知了這個耿興的事。

說來奇怪,這人雖不招龔遠這樣的北軍舊部待見,但就算是龔遠,提到他平日的行徑, 也不過是貪戀權位,仗勢欺人,跟京中舊臣過不去之類的。

我問:“此人愛喝酒麼?京中紈絝近來愈發愛好五石散,他吃麼?”

龔遠:“這不曾聽說過,倒是他部下因為酗酒吃五石散之事,被他狠狠罰過。”

我點頭:“煙花之地,他喜歡逛麼?”

“也不曾聽說他流連那等去處。”

“家室有多少?”

“一妻一妾,都是來雒陽前娶的,三個兒女,皆尚未成年,不過仍在趙國,不曾接來雒陽。趙王坐定雒陽之後,不少人討好耿興,往他家中送女子,但聽說耿興全然不受,將送上門的人都退了回去。”

我訝然:“如此說來,他甚是顧家戀舊?”

“這……”龔遠想了想,“我不知曉。”

我說:“此人有甚癖好,將軍可曾聽說過?”

龔遠大概並不喜歡被人認為跟耿興很熟,道:“不曾。”

“耿興此人,在趙王的部眾之中頗有廉潔之名,”王霄道,“故趙王對他甚為倚重。”

我思索著,點了點頭。仗勢欺人之類的事,對於耿興這樣的得勢者來說,算不上把柄。既然沒有什麼弱點好利用,那邊隻好用彆的手段將他除掉。

“阿生兄弟,”王霄道,“你打聽這些,有何計議?”

我說:“耿興既然掌握了宮內禁衛,隻要解決了他,便可免去廝殺。”

“也曾有人想殺他,”龔遠道,“可此人甚為警覺,手下養了一批死士,將他和趙王護得死死的。”

我說:“趙王雖風光,但其實虎狼環伺,便是隻為防著那些同盟諸侯背後捅刀,養死士嚴密護衛也不為過。”

王霄:“那你可想出了辦法?”

我笑笑:“辦法總歸有,但不可空口討論,我須得接近耿興看一看才能知道。”

為了解決耿興,我和王霄商議,決定兵分兩路。

他和眾舊部準備舉事,我則回雒陽伺機解決耿興。

至於謝浚,出來之前,我們已經約好了暗號。

雒陽城外郭,出了西門之後,走十裡,有一處給行人歇腳的十裡亭。亭子邊上有一棵柏樹,樹齡甚老,據說已有上千年,雒陽人無人不知,管那樹叫長命公,還為它立了祠,傳說專門保佑百病全消,常年香火旺盛。祠堂上方有一麵幡,上書長命二字。

我和謝浚早約定,若一切順利,我便將那幡朝東挑;若是不順,便往西挑。秦王在雒陽安插的眼線很多,隻要見得那幡被動了手腳,便會有人將此事報知謝浚,讓他做好應對。

離開北軍大營之後,我首先便去做了此事,扮作維護祠堂的差役,將那旗幡挑向東邊。

而後,我回到了雒陽城裡。

祖父當年跟我講兵法的時候,曾給我解釋過何謂上兵伐謀。這天底下,唯人命最貴。故而無論是征戰還是耍陰謀詭計,死人越少越好,若能兵不血刃解決事端,那便是用事者的無上成就。

故而我行事,一向喜歡威逼利誘,這耿興也不例外。這世間的人,絕大多數都有不可割舍之物,比如公子之於我,皇帝之於沈衝,天下之於秦王。這不可割舍之物,就是命門,一旦被拿住,便有求必應。

對付耿興,也是這個道理。

可惜從龔遠口中,我打聽不到什麼。動手的時日又迫在眉睫,容不得我慢慢去準備。我打算著,如果潛入耿興的宅中仍全無頭緒,那便隻好使出最笨的辦法,像對付張臨一樣喂他吃毒藥加以威脅;若是他一身傲骨,命都可以不要,那我就再求其次,把他藥暈了藏起來,扮成他的樣子去指揮宮中禁衛。

說實話,趙王的一眾黨羽之中,除了趙王,我誰也不認識。故而光天化日之下要用這法子,風險甚大,實為下策。但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也隻能如此。

如龔遠所言,這耿興的守衛果然嚴密。

和王霄一樣,他的宅邸原來也屬於一家倒了黴的高門,但他比王霄張揚多了,偌大的宅院住進去不少的人,並非家眷,而是趙國帶來的手下軍士。

我企圖在白天混進那宅院裡,不料觀察了一陣,發現不可行。這宅邸的每一道門,都有軍士把守,出入來往之人都要盤問。且這些人似乎互相之間都甚是熟悉,若有異狀,很容易就會被察覺。

強行混進去,風險太大,我隻得去附近找個地方歇息,吃飽喝足,等到了晚上再行事。

趙王在城中實行宵禁,夜裡,天色全黑之後,我穿著玄衣,穿過寂靜無人的街道,回到耿興的宅前。

耿興顯然不在家,宅子裡的防範也不如白天嚴密。這些高門大戶的牆,為了防賊,一般都砌得頗高,不過防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