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這妖怪是得了什麼毛病。我心底腹誹, 原以為分彆了一陣子, 他便會忘了, 沒想到竟成了習慣似的。
“殿下不是病好了,可自己看書了麼。”我說。
“可孤現在又病了。”他閉著眼睛, 不緊不慢,“事關重大,這可是你說的。”
我無語。
這時,馮旦把書交到我的手上,笑笑:“霓生姊姊。”
我隻得將書接過來,翻了翻。
這謫仙傳, 也是一本講神仙打架的書。
主角本是天庭中一名星君,本逍遙自在,雖每日須按部就班星辰歸位, 但也可化出虛相來,神遊九霄,閒逛人間, 曖昧曖昧仙女, 調戲調戲良人,算得天庭中的富貴紈絝。不料有朝一日, 他被牽扯進了王母與天帝的明爭暗鬥之中, 惹禍上身,被削去仙籍,貶謫下凡。這星君經曆劫難,本該永世在六道中輪回, 卻因得機緣巧合開了天目,窺得那究極的天機,得了全知全能的本事,反打上了天庭去,立誌滌蕩寰宇一切罪惡。
我發現雖然與我一樣愛看閒書,但口味還是頗不一樣。我愛看的,都是鬼怪故事無頭公案之類,一個一個,如節日觀燈一般,小而不累。秦王卻愛看這些洋洋灑灑的長篇,動輒旌旗十萬神魔大戰,且那廟裡人人供奉者的神仙們,在他的這些書裡幾乎全無好貨,明明已經登仙,可拋棄紅塵煩惱,卻與我等沉溺七情六欲的凡人一般,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若那些為了登仙,每日幾十年如一日修道煉丹的方士們看了,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不過我這等葷素不忌之人,寫得好便看得津津有味,從來無甚挑剔。
我以為秦王會像先前那樣,總喜歡聽一會就點評兩句,抒發抒發高見。
不料,他一直很是安靜。
我念了一段之後,發現他已經睡著了。燈光下,他的神容安詳,呼吸沉穩。
想來今日他帶著病趕路征戰,還處置了許多事務,的確頗是勞累了。我探了探他的額頭,又給他換了一塊巾帕敷上,他也沒有醒過來。
我向不遠處的馮旦示意,把書放到一旁,而後,躡手躡腳地起身離開。
時辰已經不早,我也覺得頗是疲憊。走出秦王寢殿,我舒展舒展筋骨,隻見月亮已經過了中天。
這般時候,還要回公子府中麼?夜色已深,我肚子裡有些餓了,也不知要往何處去尋吃食……
正當我糾結著這些,馮旦也走了出來。
他把門掩上,走到我麵前,笑嘻嘻道:“霓生姊姊辛苦了,我已令人為霓生姊姊備好了廂房,不但有軟榻熱湯,還有糕點餳糖,姊姊去看看,若缺了什麼,教人告訴我一聲。”
聽得他這麼說,我心中不由感動。
說來說去,如今最貼我心意的,竟是馮旦。
“如此,便多謝你了。”我真心實意地說。
馮旦笑笑:“姊姊哪裡話。”
我看了看他,道:“秦王睡著了,你不若也去歇息歇息。”
“過一會就去。”馮旦道,“還須向留守的內侍交代些事。”
我頷首。
馮旦歎口氣:“我等再累也比不上大王。他這些天帶病趕路,來到之後,又即刻與諸侯大戰,處置了趙王之後,又要去見董貴嬪……”他掰著指頭,一件一件地算,最後,搖頭歎氣,“大王這般勞碌,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他提到董貴嬪,我心頭不由動了一下。
“秦王與董貴嬪許久不曾相見,自是要探望一番才是。”我說,“他母子二人相見,定然感慨良多。”
馮旦道:“那是自然,董貴嬪還抱著大王哭了一場。”
我說:“董貴嬪可要秦王留在宮中不走?”
“那倒不曾。”馮旦道,“不過貴嬪提了另一件事,頗是鄭重。”
“哦?”我問,“何事?”
“還能是何事?”馮旦苦笑,“大王如今回到雒陽,權也有了,病也好了,董貴嬪還有甚好操心?自是就剩下了他那終身大事。”
我了然,驀地想起昨日我去見董貴嬪時,她對我說的那些話。
不過我並不覺得這跟我有多大的關係。從道理上說,就算董貴嬪沒有對我心生警覺,算算秦王的年紀,也有二十七了。這般年紀,就算是一般人家中的兒郎,也早已經娶妻生子,手腳快的,說不定還已經為兒女攀好了親事。秦王這般貴胄,莫說成家,連個妾侍也沒有,著實讓人費解。
我不由地打起算盤,等閒下來,乾脆再去找那位畫工聊一聊,讓他專為秦王出一套龍陽畫,一定好賣……
“霓生姊姊,”馮旦壓低聲音,“董貴嬪還提到了你。”
“哦?”我忙問,“她說了什麼?”
“也不曾說什麼,隻讓大王離你遠些。”馮旦道。
“她隻說了這些?”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