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離(下)(2 / 2)

檀郎 海青拿天鵝 7317 字 3個月前

雲琦注視著我,目光深深。

他將手伸入懷中,拿出一本書。

我看到,心倏而沉下。

那書的封麵我認得,正是祖父的無名書。

“你騙了我。”他說,“我從前問過你,雲氏秘藏的典籍何在,你說你從來不知。可據我所知,上次明光道護送你田莊中的鄉人去蜀地,隨行有數車書籍,正是那秘藏。”

話說到這個地步,也沒什麼好遮掩了。

我為了保護這秘藏,托曹叔連同鄉人們一起,早早送去了蜀地。不料雲琦勾結蔣亢,竟然將手伸了過去。

我說:“我這是為堂兄好,這秘藏的書寫,無人能認。”

“彆人我不知曉,不過你肯定能認。”雲琦道,“你可將這些書都譯出來。”

我笑了起來。

“這恐怕不易。”我說,“堂兄須得求我,不知堂兄拿什麼與我交換?”

“交換?”雲琦道,“你莫忘了,曹賢父子還有你那些鄉人都在我的手上。”他說著,看著我,目光陰沉,低低道,“你違抗我一句,我便殺一人,你馬上便可見到人頭。”

這石牢果真陰冷,就算我身上的衣裳並不太薄,坐一會,也能感到周身泛起的寒意。

我坐在榻旁,仔細地檢查了阿桐的身體。

將他的傷處和痛處都檢視過了之後,我頭鬆一口氣。他雖看著模樣淒慘,但索性都是外傷,不曾傷及臟器,骨頭也安好。

“你莫擔心。”阿桐咧著被打裂的嘴唇,“你知曉我乾活厲害,平日在鄉中打架也不曾輸過,結實得很。”

我看他一眼,用衣服上私下的布蘸著清水,給他清理傷口周圍的血汙,道:“再結實也抵不得彆人下狠手,你可須記住,下次打不過彆人,定要首先告饒,能哭叫多慘便哭叫多慘,可少受些皮肉之苦。”

阿桐不以為然,真要在說話,我將濕布點在他臉上的傷口上,他疼得倒吸一口氣。

“霓生……”過了會,他瞥了瞥牢房外的獄卒,壓低聲音,道,“你莫聽你那什麼堂兄胡說,你祖父那些書,大多還在蜀地。”

我看著他,訝然:“你怎知?”

“我就是知道。”阿桐道,“伍叔前陣子曾托人給我捎信來,說蔣亢派人到他們那邊去了一趟,說是女君要取幾本書。他們那一路都是蔣亢的人護送的,對蔣亢甚是信賴,便讓他們取了幾本書走。你那時交代過伍叔,若非你親自過去,切不可讓任何人把書運走。伍叔說到做到,他們若真要把書都搶了,須得先與伍叔拚命。”

我苦笑:“我就是怕他真的拚命才擔心。書無了,再搶回來便是,人無了又如何搶?”

阿桐麵露難色,皺了皺眉:“那……”

我將濕布放下,將褥子給他蓋好。

“他既然拿鄉人性命要挾我,可見他們暫且無事。”我說,“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好好休息,早日痊愈才是。”

阿桐笑了笑,應一聲,閉上眼睛。

這些話,我當然是安慰阿桐的。

待他睡著以後,我定定坐在榻旁,想著前後之事。

當下的情勢,已頗是明了。

雲琦和大長公主不知勾結了多久,想來給大長公主報去了許多消息。蔣亢亦然,他在明光道奪權,自是為了當個諸侯,好從大長公主和秦王的爭鬥中分一杯羹。

不過這三人雖攪到了一處,各自所求仍不一樣。

雲琦本事最差,目的也最是簡單,無外乎是為了那無名書的執念,借著大長公主和蔣亢的手,逼我將無名書傳給他;

蔣亢得到了明光道,手上的兵馬和人口恐怕比任何一個諸侯都多,能一較高下的唯有秦王。而讓我感到有意思的,是剛才雲琦剛才見到司馬斂時,與蔣亢說的話。

他說,“那邊”要蔣亢殺了司馬斂。而蔣亢說殺司馬斂是那邊的人情,不是他的,也不是雲琦的。

所謂的那邊,自然是大長公主。

而那邊的人情麼……

說起來,大長公主與司馬斂並無仇怨,殺了他沒有好處。那麼這個人情,就是她跟彆人的交易。這世間,若說誰非要置司馬斂於死地不可,那麼除了司馬斂嘴裡一直罵著的張彌之,不會有彆人。

東平王在世時,張彌之便已經與司馬斂不合,不過因為東平王被趙王所殺,二人逃回東平國,張彌之需要司馬斂做一個招牌,故而留著他。

當下,張彌之雖領著東平國的兵馬,卻是打著司馬斂的旗號。若能夠借明光道之手除掉司馬斂,那麼東平王便絕了嗣,他也可名正言順地將這些兵馬都收為己用。

張彌之不是傻子,大長公主要籠絡他,總要給些好處,司馬斂的命,便是這好處。

至於蔣亢,他也不是傻子。諸侯們同氣連枝,司馬斂死在了他的手上,他便得罪了一大票的諸侯,平白樹敵,這般虧本的買賣自是做不得。

有意思……我盤算著,不由微笑。

正當我仔細地理著思緒,外麵又傳來腳步聲。

我看去,隻見獄卒提著食盒,送飯來了。

蔣亢雖然讓我坐了牢,但顯然還是希望我在他成事之前好好活著,給的飯菜雖不精細,倒也能吃。

我早已經餓了,拿起一張餅,咬一口。正打算叫阿桐起來吃,忽然,我嘴裡嚼出了一塊異物。

心頭一動,我看了看外麵,獄卒已經提著食盒離開了。我忙背過身,將那硬物吐了出來。

是一小卷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