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蓮風風火火驅車來到南江廣場,花了半小時時間尋找停車位。
等她停好車, 心頭那股子怨氣平了, 又覺自己行事衝動。
不過來都來了,好不容易才停好車, 總不至於立馬調頭回去吧?
走上南江廣場, 抬頭仰望高聳入雲的建築樓群,鄭玉蓮感覺很陌生。
很長時間沒有來這個地方,世事變幻太快,跟她記憶中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午間時分,廣場內年輕人行色匆匆, 他們三五成群,或抓緊時間吃飯,或趁著短暫的午休放鬆娛樂。
鄭玉蓮看見好多年輕人湧入電影院,賀歲檔電影正在熱映, 每天全國的票房總收入按億計算。她越看越不是滋味。
三十年前,這裡還是川劇院, 鄭玉蓮在這裡唱戲, 從這個地方開始走紅……
“嗨,想這些乾什麼。”鄭玉蓮搖搖頭,不再回憶過往。
她低頭看著導航,尋找閒雲閣的位置。
令她想不到的是,天喜班的煙雲閣竟然就在電影院正對麵那棟樓,四麵八方都各種新式娛樂包圍。
鄭玉蓮也不知道高君心是年少輕狂,還是誇他藝高人膽大。
步入閒雲閣, 恬靜典雅的裝修讓人感覺很舒服。
她點了一杯碧螺春,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地觀察。
鄭玉蓮去過各種茶館、咖啡廳,閒雲閣跟它們沒有太大的區彆。
茶是真好,沁人心脾。搭配的小點心軟糯可口,味道很不錯。
可光靠這點茶水點心錢,怎麼看都缺乏在南江廣場長期生存的優勢。
網上人誇讚的川劇體驗項目在鄭玉蓮看也是小打小鬨。
換戲服拍照搞cospy,這有什麼好稀奇,國內早幾十年前就有這項這項業務。
從相機開始普及那天起,換裝照相業務就存在。不管是專業攝像館還是路邊照相攤,都會要準備各種行當、各種角色的戲服供客人挑選。
當然,隨著戲曲的沒落,那些衣服也變成各式洋裝、公主裙、各種民族服飾等更討喜的衣服。
看到戲裝py,鄭玉蓮倒是勾起不少懷舊情緒。
閒雲閣在不開心時,盈利項目就隻剩下飲品、小吃、戲曲體驗三項。
在鄭玉蓮看來,高君心頭腦還不夠活泛,他該賣點周邊。
臉譜麵具、扇子、傘、吊墜、字畫之類,簡單便宜又賺錢。
他們劇院外的川劇博物館就專門販賣川劇相關周邊,生意賺的比賣戲票的還要多。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鄭玉蓮感歎。
天喜班副業經營情況和他們劇院沒有太大區彆。高君心能想到的,他們其實也在做。規模還比他們大。
轉過頭來一想,副業無法盈利但他們依然在最繁華競爭最激烈的商圈活下來,那就代表他們主業賺得足夠多。光憑借唱戲,天喜班能獲得足夠多的收入。
他們這群小孩子憑什麼賺錢,憑什麼吸引觀眾?
高君心靠藝,戲班其他人靠技。
想到這點,鄭玉蓮感歎:“不簡單呀。”
連她自己都沒那個膽子說能靠唱川劇賺錢。
閒雲閣忽然熱鬨起來,一對換好戲服的年輕人登上舞台,準備過過癮。
女的扮演《活捉》裡的閻惜嬌,男的演張文遠。
女孩子戲腔不會唱,就用流行歌曲唱法唱著戲詞,他男友手握小抄配合著演戲。詞都唱對了,調也挺準。
前排的老人還主動為他們幫腔,大家玩得很開心。
年輕人也開始唱戲了,整整一折的戲如何表演都記了下來。
這一對情侶唱完謝幕退下,又有另外一組登台。她們記不住詞,但也隨便唱了幾句。
年輕觀眾唱戲,多少年不見有這樣的奇景。
她們川劇院的演出也有人看,但更多是旅遊看個新鮮,或者純粹是瞻仰藝術。沒有幾個孩子看後跟著唱的,有的人甚至迫不及待想離開。
而他們沒做到的事情,正在閒雲閣發生。
川劇似乎真的火了,瀕臨死亡的民間藝術,一點一點在複蘇。
“年輕人了不起。”鄭玉蓮心中最後一點高傲消失不見。
*
高君心以最快速度回到閒雲閣。
鄭玉蓮正跟老戲迷們聊天,大堂經理陪著一旁,態度很殷勤地招待貴客。
高君心大方地湊了過去,主動問好:“鄭老師,您好!”
他還準備說幾句場麵話,至少要為自己晚來道個歉。但鄭玉蓮很熱情,人也很親切:“小高,你來了,過來坐。”
十八歲的俊俏少年郎,鄭玉蓮看到第一眼就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