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最難得的。
吃過飯之後,陸則沒讓他們送,結果還沒走到一半,許青延忽然追了上來:“你的東西忘了。”
陸則垂眸一看,是他買的那兩個油紙包。
陸則說:“給你和叔嬸買的。”
許青延一愣,點心糕點可不便宜,當即搖頭道:“我們不能收,你……”
陸則說:“我不吃這些東西。你看著要麼自己吃,要麼留著招待客人,都行。”
他說完,不等許青延再說什麼,揮揮手就走了。留著許青延在原地看著東西半晌,才默默轉回了家。
許母正在收拾碗筷,聽見動靜看了他一眼:“沒收吧?”
許青延搖了搖頭:“咱家也不能一直這麼占他的便宜啊。”
許母搖了搖頭:“這孩子是知道感恩的。”
她想了想:“我看晚上的天,明天應該是個晴天,你明天早上起來淘點麥子,趁著天晴趕緊曬曬,過兩天去打點白麵,家裡也沒白麵了。”
許青延說好。
許母喃喃說:“到底是一個孩子,咱也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他在村裡這段時間,你每天勤點喊他去吃飯,他要不來你就拉他過來。”
許青延又想起他嫌自己腿短的樣子,無奈道:“他那麼高高大大一個人,我哪能拉得動他?”
許母戳著他腦門子笑:“傻孩子。”
許青延也看著她,露出一抹笑。
家裡許久沒有這麼輕鬆的氛圍了,許青延也高興。
第二天天不亮,許母和許青延就起來了。許母做飯,許青延則拿著個大盆,把麥子放進裡麵淘洗,等麥皮和一些雜物浮上來的時候,便把東西撇去,等石子沉澱在麥底,就把麥子撈出來,放在一旁的簸箕上濾水,等到太陽將將要升起的時候,又把濾過水的麥子放在準備好的竹席上,翻成一壟一壟的。
這兩天太陽要是都好,他們翻的勤快一點就能曬得差不多。
許母把飯做好,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招呼許青延洗漱,又讓他去叫陸則來吃飯。
早上的天氣冷得很,但許青延忙活了半天卻出了一身汗。他收拾好自己,便去陸家門口,卻見門從外麵鎖上了。
許青延愣了愣,沒想到他那麼早就起來了,又不知道該去哪找他。
他一直在城裡長大,很少回村,也不知道有什麼認識的人,能去哪兒?
許青延想不通,正要先回去,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怎麼了?”
許青延轉身一看,男人身形頎長,手裡還拎著一條大魚,不正是他要找的人。
陸則問:“我今天不去城裡,是有什麼事要和我交代?”
許青延搖搖頭:“沒,我不著急。”
“是我娘讓喊你去吃飯。”
陸則頓了頓,開門的手一停,也沒拒絕,就說:“好。”
許青延看著他就那麼直接走了,魚還在手裡拎著,想起他這兩天乾的事,眼皮子不由跳了跳:“要不你先把魚放屋裡吧……”
陸則回眸看了他一眼,說:“我今天想吃魚,想讓嬸子幫我燒了。”
說是他想吃,到時候他吃的估計也就那麼一點,剩下的全便宜他們家。
許青延追上他的腳步,試圖勸說:“我記得家裡還有一條醃過的小魚,你要是想吃咱們可以吃那個。”
陸則說:“可我想吃新鮮的。”
許青延還想再說什麼,陸則停住腳步,伸手指了指他家的方向:“嬸子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許青延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頓時無話可說。
進了許家門之後,許母一看他的手上,頓時一驚:“怎麼又帶東西來了?”
陸則說:“早上起得早,忽然想吃魚,就去後山河邊看了看,運氣好,抓到了一條,麻煩嬸子今天中午燒了。”
許母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隻道:“這個天氣,你能抓到魚,的確是運氣不錯。”
陸則笑了笑沒說話。
早上許母熬了些粥,又熱了些饅頭,還有之前醃的蘿卜乾,一頓清粥小菜倒是正好。
中午許母征詢了他的意見,問他魚想怎麼吃,那麼大一條魚,想各種花樣都來一次,都夠吃個兩三次。
陸則知道農家油金貴,隻說:“用魚頭燒湯吧,青延讀書用腦,多補補。”
許母一愣,自從許父病了後她心思大多都在外麵的活和許父身上,還真的很少關注兒子的身體,當即便說好。
許青延在一旁聽著,也沒想到他會提到自己,又見他在床邊和許父聊得開心,抿了抿唇,上廚房和許母一起忙活去了。
把魚鱗刮了,又把內臟收拾妥當,許母餘光看到兒子進來湊到她身邊,眼巴巴地看著那條魚,不由戳了戳他腦袋:“小饞貓。”
“你怕不是屬貓的吧。”
那麼愛吃魚。
許青延笑著,乖覺得給她燒鍋。
中午的魚頭豆腐湯自是鮮美,陸則多喝了兩碗湯,肉倒是沒吃多少。許父許母看著也是更喜歡湯,反倒是許青延,平時看起來胃口不大,現在一小口一小口,小半個魚頭都是他解決的。
陸則不由看了他一眼:“喜歡吃魚?”
許青延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紅著張臉說:“還好。”
陸則看了他片刻,眼眸輕垂道:“中午天氣暖和,魚會多一點。你要是喜歡吃,我帶你去捉魚,多抓一點囤著。”
許青延眼前一亮:“好啊!”
許父在一旁聽著也來了興致:“我記得倉庫裡還有我以前做的魚竿,延延你等會去找找,這個時候說不定還真能釣上來幾條魚。”
許母說:“哪那麼好的運氣,這個時候就算有魚,估計也都是一些小魚。”
許父笑著說:“小魚也好啊,小魚釣回來,用油炸一下,挺好的下酒菜呢!”
許母想說哪那麼奢侈用油炸魚,但看著大家都高興,到底沒說這話,隻道:“去,去,看你們能釣多少魚,回來想怎麼吃我都給你做!”
許青延不免有些興奮,他自幼性子文氣,和村裡的男孩不怎麼能玩到一塊,難得有個年長的願意帶他玩,自然是興致衝衝的。
帶上了魚竿和桶,陸則又拿了把砍柴用的刀等著削樹枝,兩人便相攜往後山走去。
到了地方後,許青延先在河水上遊架好魚竿,然後便好奇地看著陸則從旁邊樹上折下了一根半個手腕粗的樹枝,拿著砍柴刀把頂端削尖。
他問:“你是要用它叉魚嗎?”
陸則點頭。
許青延咬著下唇,他夏天的時候也玩過,但從來沒有成功紮到過魚,就不免有些擔憂。
陸則卻用實力告訴他,他早上的魚,不是憑運氣得來的。
中午氣溫高,河裡的魚都活躍了起來。岸邊的水淺,陸則腳上穿著許父之前的雨靴,逐漸淌到靠近河道中間的位置,那個地方有一塊大石頭,他一腳踩在石頭上借力,站在原地靜默了片刻,隨即眼神一淩,高高舉起木棍一個用力往下,隻聽入水的“噗嗤”聲,緊接著就是河水激烈蕩漾,下一瞬,木棍提水而出,上麵紮著的魚還在擺動著尾巴。
許青延一時激動,“哇”的一聲驚呼出聲,陸則往那邊看了一眼,拿下魚往岸上一拋,許青延眼疾手快地把它放進桶裡,再看向陸則時,兩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麵上的笑容毫不掩飾。
陸則又看了他一眼,再次提起木棍,觀察片刻,又是一條魚。
許青延簡直要驚呆,難以想象叉魚竟然會這麼簡單。但陸則下手從無虛發,儘管有時候魚不算大,也讓許青延越來越佩服,甚至有些蠢蠢欲動。
一個大桶已經快要裝滿,許青延在岸邊轉來轉去,看得有些眼熱。
大中午的氣溫不算低,再加上這麼一番運動,陸則抬手抹了把額上的汗,注意到許青延的視線,開口問道:“想來試試?”
許青延心思被戳穿,也沒尷尬,隻狠狠點了點頭,看著陸則的黑亮眸子裡滿是期待。
陸則頓了頓,提步往岸邊走去,又把雨靴脫給他,叮囑道:“河底有泥巴,注意滑。儘量沿著我走的路走,彆去太深。”
許青延把雨靴套上,乖乖點頭。
他拿著陸則的魚叉,權當拐杖,走得小心翼翼,就這樣,還險些腳底一滑摔了一跤。他及時穩住身形,慢慢地終於走到了陸則剛才的地方。
陸則跟他說了一些關竅,他認真聽著,學著陸則的姿勢,一腳踩著石頭上,屏氣凝神,舔了舔下唇,專注地看著河裡的動靜。
等到終於有一條魚慢慢遊了過來,他更是呼吸微窒,一點聲音不敢發。
他慢慢舉起木棍,眼疾手快,對著魚下方的位置狠狠一叉——
抬起時重量明顯增加,卻不是魚,而是叉到了河底的淤泥。
許青延不免有些失落,卻也沒指望一次就能成功。他再接再厲,可接下來連著好幾條魚經過,他都沒有得手一次。
周圍的河水變得有些渾濁,這一次又一次的失手反而激發了他的好勝心。他舔了舔唇,隨手抹去臉上沾上的河水,再次靜心凝神,黑眸沉靜地看著河裡,好像是一隻靜靜等待捕獵的貓。
陸則看的不由一怔。
他看著許青延雙手握著木棍,眉眼微沉;看著他目光鎖定在一處地方,眼眸微亮;看著他高高舉起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叉下,隨後,臉上綻放出一抹絢爛的笑。
“陸則!”
他高高的舉起木棍,回頭望了過來,魚擺尾巴甩出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琉璃的色澤,襯得他眉眼鮮活奪目,一雙黑亮的眸子裡是陸則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的歡喜光彩,比之太陽的光輝還要耀眼許多。
陸則的目光一時頓在了他身上。
許青延一時興奮,隨後又覺得人家到底比他大六歲,這樣直呼名字似乎不太禮貌,便彎著眉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重新喊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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