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山家。
“什麼？”楊翠聽了李二山的一番話, 恨不得吐出一口心頭血，她幾乎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在公公婆婆以及大伯一家人的印象——跌落穀底。村裡哪戶人家不讓閨女乾活？脾氣差點的直接上手揍都有，楊翠自問，她從來沒動過李清揚一根手指頭。
惡婆娘？她嫁進李家二十年，還第一次被婆婆說這麼刻薄的話！坐在床邊的李二山笨拙的安慰她，不過他也隻會反複的說沒關係而已，楊翠更鬱卒了，這個憨子，還不如不維護她, 深吸一口氣, “你怎麼不回來叫我過去？”她如果在現場, 哪會是現在這樣憋屈。
李二山有幾分慶幸, “媽沒讓我叫你。”幸虧沒把他媳婦叫過去, 不然又要多一個人被罵，“我心裡一直撲通撲通的，就害怕媽想起你。”反正這事兒已經過去，他一個人頂著罵就行。
楊翠沒忍住擰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傻？我不去怎麼向媽解釋？難道以後就真的向媽說的，不讓我登門了？”如果不是知道丈夫就是這個性子，楊翠真要懷疑他是不是暗地裡坑自己。
“不會的。”李二山十分自信, “你看媽都沒說不讓我進門，你跟在我旁邊，難不成媽還能拿掃帚把咱趕出來？”吳荷花罵人大發雷霆的次數多了去了, 李二山的記憶力有無數頁他媽放狠話的存檔，還說要把大哥和他送人呢，現在他們不還好好的在李家村。
楊翠翻了個白眼，親兒子和媳婦在婆婆心目中的地位是一樣的嗎？
她沒說話，氣悶的背對著李二山躺下，明天她得去公婆家看看，過了一晚，氣應該消了一些。
李二山不解，還沒說幾句話，這就想睡覺了？
“那清揚就和爸媽一起住了？”他試探著問道。
楊翠氣急敗壞，“閨女幫咱孝敬父母，你去跟媽說，你不同意啊。”沒分家之前，在婆婆麵前她唯恐行差就錯，對吳荷花的畏懼是刻進了骨子裡。哪怕吳荷花很少擺婆婆的架子，但身份在那擺著，她一點不想麵對吳荷花。
李二山挺看得開的，“爸媽有人陪著也不錯，他們也老了，身子骨終歸沒有年輕人好。”清揚也算替他們儘孝，“爸媽不想和我還有大哥住在一起，現在想想，其實挺不方便的。家裡有你或者大嫂，家裡的一些活根本不用媽動手。不過清揚住過去，幫著媽也是一樣。”
楊翠撇嘴，可算了吧，她最感謝婆婆的一點，就是她拍板分家不和兒子兒媳一起住。李二山真認為婆媳處的好，才怪！大嫂，估計和她的想法一樣，沒有一個媳婦想頭上有個婆婆壓著。
丫頭片子過去也好，看還有沒有人說他們不孝敬老人！至於大嫂，會做人的很，李嬌嬌那丫頭保準也會被送去公婆家。
楊翠始終認為自己還能生，五六十歲的人都有生娃的，她還不到四十，怎麼就不能生了！家裡沒有女娃，說不定兒子就來了。
這也是她對清揚突然跑到公婆家沒計較的原因，若不是讓公婆對她有了意見，楊翠簡直想當就沒這事兒一樣。
某種程度上心大的兩口子，達成了一致。
楊翠不管對錢妹的會做人抱有何種態度，但她確實猜到了錢妹的考慮。
一大早，錢妹就往李老頭家來了。
“都在廚房。”李老頭坐在院子裡擺弄鋤頭，農具用久了磨損的厲害，乾了一輩子地裡的活計，這些對他來說不是問題。錢妹叫了聲爸，就開始張望，李老頭拿著煙槍往左邊一指。
錢妹說了句，“我去看看。”嬌嬌那丫頭最討厭廚房，沒成想還會在爺奶這裝樣子了？
“媽，早上這麼大工程啊！”錢妹一進門就看見放在棉布上的包子，她侄女手指翻飛，動作好看的很，一個接一個漂亮的包子就成型了，整整齊齊擺放著，隻是，“清揚，包子是不是做的太小了？”她都能一口一個。
清揚笑了笑還沒回答，吳荷花就跟找到了知音一樣，對錢妹抱怨，“我也是這樣說，包子就得做的一個管飽。像這種，我吃十個都不見得能飽。偏清揚說那啥，早上要吃仔細些，不能光吃一個包子，得配著稀飯吃，對身體好。”她指著旁邊放著的盆，“那裡泡著米呢，等包子開蒸，就下鍋煮。”
錢妹聽得咂舌，雖然看著不錯，但她可不願花心思一大早就這麼乾。
清揚把大碗裡的餡料刮得乾乾淨淨，最後一個包子也大功告成。其實哪有吳荷花說的那麼誇張，陪著米粥，她最多能吃四個包子，頂天。
“大伯母，您吃早飯了嗎？”清揚調整這包子的間隔，一邊問錢妹。
錢妹不好意思，“還沒做呢，我想著跟你爺奶說件事，急忙就跑來了。”她終於反應過來，“嬌嬌呢？”不知為何，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嬌嬌姐在睡著呢，等會兒吃早飯叫她就行。”清揚蓋上鍋蓋，自己用濕布把周邊圈住。
錢妹頓時變了臉色，清揚在這做早飯，她閨女還睡在床上，“我去叫她起來，太不像樣子了。”說完轉身就走。
“讓她睡。”吳荷花說道，又沒什麼事，睡個覺怎麼了，“大妹你過來，說要跟我說什麼事來著？彆想著去叫嬌嬌，多大點事啊。”
錢妹麵露遲疑，在家自然是不用這麼早起床，可這不是在爺奶家嗎？
清揚：“大伯母，嬌嬌姐昨天睡的晚，您讓她多睡一會兒。”她知道錢妹的顧慮，但真的沒必要。
李老頭吳荷花老人覺少，清揚有比較淺眠，加上她做著早起乾活的打算，天還沒亮，清揚就聽見了外頭的動靜。開門走出去，吳荷花正好在對李老頭說，六姑婆家宰了豬，要他去買新鮮的豬肉，速度快點。
清揚隨口問道，“奶，一大早就吃肉啊？”
結果吳荷花瞥了她一眼，“中午吃。”清揚瞬間放心，不過還是多打探了句，“早上吃什麼？”她不了解老人的口味，既然要做，自然是想做到最好。
清揚無比慶幸自己多問了句，原來老兩口是不吃早餐的，大概十點多吃一頓，就當午飯了，下午五六點再吃晚飯。一天兩頓，沒有宵夜。
……
本來是想煮點粥對付也好，但兩老對這個都不感冒，問吳荷花有沒有想吃的？她就說了包子，清揚看了眼外麵，等麵粉發酵到變成熟包子，大概就是吃午飯的時間了。還關早餐什麼事？
李老頭嗬嗬一笑，“這會兒麵應該醒的差不多了。”清揚聽得一頭霧水，然後弄明白，吳荷花半夜睡不著，起床把麵粉揉好放在碗裡發酵著，本就是打算今天白天包包子，所以才讓李老頭去買新鮮的肉。
清揚：……
得，既然最重要的環節成了，其他的都不是事。最後也沒讓李老頭去買肉，家裡臘熏肉多著呢，做些臘肉包子，再做些素菜的，葷素搭配。吳荷花覺得沒必要，清揚堅持，也就隨了她，後續的有關包子大小問題，也沒有犟過清揚。清揚還順便給兩位老人科普了不吃早飯的種種危害，李老頭聽的頭暈就出去擺弄他的鋤頭去了，隻有吳荷花，聽進去了，但又覺得自己幾十年了屁事兒沒有，想和清揚理論，無奈戰敗。
錢妹：“媽，您看，清揚過來陪您還有爸住，我想著，讓嬌嬌也過來，一來和清揚做個伴，二來也替我和大山儘儘孝。”這是經過她深思熟慮的，雖說清揚是因為二山兩口子的原因，但外人不知道啊。否則就二山家的閨女在爺奶家，嬌嬌不來，又會引起一番閒話。
吳荷花明白她的意思，乾脆道：“行，你和大山舍得就讓嬌嬌過來，她和清揚一人一間屋子，誰也不打擾誰。”想要住的地方還不容易？她這裡大把。
“嬌嬌清揚一起住也可以。”錢妹笑著道。
“反正屋子給她備著，她想自個兒睡還是和清揚一起，都隨她。”吳荷花分的清楚，兩個孫女大麵上一定要公平。
錢妹臉上的笑容更大，當即就起身叫李嬌嬌起床去了，她得好好跟閨女說說，以後可不能這麼不懂事了。看清揚，人家一大早就知道給爺奶做早飯，錢妹也不奢望李嬌嬌能一下子飛速進步，好歹也要學著點。
不會做飯，幫著塞柴火，總是可以的。
李嬌嬌聽了爸媽要她也搬來爺奶這裡住，很痛苦的就答應了。在她看來，兩家隔得又不是很遠，就換了個睡覺地方，多大點事啊。
準備了一堆話說服閨女的錢妹：……
“你爺奶都是好相處的，媽也不多說，你就記得多跟在清揚後麵學學，她做事哪怕你不會，幫著在一旁搭把手都行，就是不要清揚一直在乾活，而你沒事兒瞎玩。不會就不會，也不用逞能。”錢妹本來是想要李嬌嬌多表現表現，但經過今早一招兒，公婆哪裡還不知道閨女的德行！反正是自家孫女，品行沒問題，她婆婆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李嬌嬌連連點頭，她又不傻，雖然手上活計有點笨，但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人。再說，她還是清揚堂姐，為了麵子，也不會在一邊躲懶啊。
“媽，我可以出去了嗎？”
錢妹道：“對了，以後不可以起這麼晚了。全家就你一個在床上，你好意思嗎？”
李嬌嬌：……又不是第一次就她一人賴在床上。
“我看你一直攪著的稀飯，和我煮的味道一樣啊。”吳荷花先吃了口米粥，堅持認為清揚做的是無用功。就是米加水，攪不攪，在她看來根本沒區彆，還浪費時間。
清揚：……粥粥粥！
“我覺得好吃。”李嬌嬌耿直說道，她說不出哪裡好，但就是覺得比她媽煮的好吃多了。剛出鍋的包子很燙，李嬌嬌用筷子插進去，試探著咬一小口，頓時品嘗到臘肉的香味，眯起眼睛對清揚比大拇指，“嘶…好吃…嘶…好燙。”
錢妹倒了杯涼開水給她，“餓死鬼投胎的啊你。”家裡但凡有的哪份沒進這丫頭的肚子，在爺奶家，搞得跟她爸媽平時淨給她吃差的東西一樣。
李嬌嬌忙著吃，沒理會錢妹。
“不錯，清揚手藝比你奶好多了。”李老頭不吝誇獎，沒看見吳荷花翻了個白眼，也就是孫女來了，否則這老頭哪有膽子嫌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