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後, 清揚硬要塞給錢強車費，錢強不好和她推來推去，隻得收下來，已經預感到回家會被老媽老婆一頓削，他悄聲對清揚囑咐：“和孩子好好說。”
清揚記下所有的善意，她會還的。
錢菊梅聽到聲響過來，果然是他們回來了，見孩子麵上還有喜色，想也不想奇怪道：“你們爸...”死了，咋還開心呢？清揚了解老太太的風格, 及時截下她的話, “媽你去休息, 我跟孩子說兩句話。”眼神裡的警告讓錢菊梅不由瑟縮, 她轉身離開, 心中腹誹，死了還不讓人說，是什麼道理！
“媽，你要對我們說什麼啊？”趙栩見他媽特意關上門，倒是好奇了，肖舟珩也是不解望著她。
清揚讓兩孩子坐下，抓住他們的手, 承諾道：“媽媽一直都在，舟珩小栩不要害怕。”
“你們爸爸...”清揚語氣艱澀，努力壓抑住難過道：“今天從工地上摔了下來, 當場死亡，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
“今後，媽媽會連帶著爸爸的一份，雙倍乃至更多的愛你們。”
趙栩扯扯嘴角，睜大眼睛想看清楚他媽是不是在開玩笑，不會是看他們考試完故意騙他們，然後肖叔叔躲在某一個角落，突然跳出來給他們一個大驚喜！
肖叔叔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沒了呢，他還說要帶他去工地見識，什麼是真男人呢！
“趙阿姨，我爸是不是躲起來了？”肖舟珩艱難微笑希冀看著清揚，他近乎乞求，“趙阿姨，你不要和我們開玩笑好不好？”他爸說要看著他娶媳婦兒，還要給他帶孫子，奶奶去世前他保證過會照顧好他的！
清揚不忍挪開視線，她也想是個玩笑，可是，這就是現實。
“舟珩，難過就哭出來，阿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但你不要憋壞自己。”清揚很擔心這孩子的狀態，他和趙栩不同，清揚擔心孩子會想不通，以為世界上隻剩下他一個人。她兩隻手用力包裹住肖舟珩的手，“舟珩，阿姨一直都在，小栩也會陪著你，我們舟珩還有弟弟還有媽媽，不要怕好不好。”
趙栩把手放在清揚手上，鄭重道：“舟珩，我會像肖叔叔一樣保護你。”
肖舟珩內心瘋狂搖頭，不一樣，這不一樣！
“趙阿姨，我想去看我爸。”
清揚又帶著兩孩子來到醫院，醫院已經把屍體放進太平間，看到被蓋住的人，肖舟珩撲上去嚎啕大哭，他再也不能騙自己了，這就是他的父親，如大山般可靠的父親，現在這座大山倒了。
肖舟珩隻覺得天地之大，他卻不知道何去何從。他的出生是以母親的逝去為代價，養育他十幾年的奶奶也走了，現在連父親也離開了......
“舟珩...”趙栩在他身邊無聲落淚，他也傷心，但他知道，舟珩比他更難過，他會和媽媽一起好好照顧舟珩！趙栩發誓！
清揚心口的鬱氣怎麼也出不來，看著哭的快要背氣的肖舟珩，她做再多也於事無補，她不是那孩子，無法和他感同身受。
哭吧，哭出來會好受的。
設靈堂、殯儀館火化，安排墓地...這些事情兩孩子一直跟在清揚身邊，他們雖然還什麼都不明白，但清揚看得出來，孩子都在逼著自己成長，眉眼間的堅毅一日比一日明顯。
任何一個母親，看著孩子因為這樣的原因摒去天真，心裡都是極為難受的。
錢菊梅這幾天也陪著一同忙碌，她年紀大了，挨不住，清揚讓她去休息，母子三人坐在往日的客廳，突然覺得家裡竟然異常的空曠。
原來少了一個人，區彆是如此的大！
“舟珩、小栩你們衝個澡然後去躺一會兒。”清揚心疼兩個瘦了一圈的孩子，傷痛隻能交給時間磨平，剩下的人總要生活。
肖舟珩聲音低低的，他的嗓子沙啞的不成樣子，“趙阿姨，你累了去休息會兒吧，我想再坐會兒。”原來傷心到極點真的是一點眼淚都流不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心奇異的平靜，好像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隨著一起走了。
“媽，我陪著舟珩。”趙栩沉默坐在肖舟珩旁邊，他明白清揚的擔心，示意這裡有他。
“既然還不累，那我們一起把爸爸的東西收拾一下。”清揚平靜道，不能讓兩孩子呆坐著，手裡有些事做才不容易胡思亂想。
肖舟珩聞言猛地抬頭，“趙阿姨，你要把爸爸的東西扔了嗎？”他的語氣中夾雜著憤怒、失望還有背叛，更有深深的受傷。
“媽，你不許扔肖叔叔的東西！”趙栩更是激動，他媽怎麼能這樣！
清揚自顧自進去收拾看，不想理對她沒有信任的小孩，主臥裡有很多關於男主人的痕跡，剃須刀、火機、皮帶、男士錢包......清揚翻出一家人三年來的照片，其實他們的回憶挺多，每年暑假老肖都會帶著全家出去玩兒，他熱衷於給妻子兒子拍照，自己的單人照不多，很多還是兒子要求和老爸一起拍照，他才假裝不樂意翹起嘴角拍一張。
兩小孩不放心跟在清揚身後，杵著不動看清揚翻出照片，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下來。趙栩掏出紙巾去給他媽擦眼淚，清揚不領情避開，趙栩尷尬停在原處。
“去，把靠近玄關的那麵牆捯飭捯飭，把咱們一家人的照片擱那！”清揚下達命令，還提了要求，“全放相框不好看，弄那個咱們上次看見的，栓線和木夾子那種，弄好看點。”說完那一堆相片塞給趙栩。
趙栩為難道：“媽，咱家沒有材料。”線還好，他上哪去弄木夾子？不知道夾襪子的那種他媽嫌不嫌棄？
“電視機櫥櫃裡麵，自己拿。”
趙栩心裡內疚著，清揚說什麼他積極的很，第一時間去找東西了，清揚又道：“舟珩一起去。”
肖舟珩走到門口，遲疑停頓了會兒，就聽見趙阿姨隱隱的啜泣聲，“老肖啊，你嫌把照片掛的滿屋都是太高調不好，這會兒你走了，我偏偏要可勁兒的掛，還選一推開門的地方。你不樂意也沒用了啊，你舍得離開我們，我和孩子不像你那麼無情。就掛在外麵，就像你一直陪著我們，好不好？”
肖舟珩突然就淚流滿麵......
兩孩子在掛照片，清揚把屬於男主人的東西收到一塊兒，然後把電視旁邊櫥櫃裡的物品全拿出來，把剃須刀、手表、他用的碗筷、牙刷牙杯......都放進去。然後一個人怔在那兒出神，不知道接下來要乾什麼？
肖舟珩注意到清揚的不對勁，趕緊放下手中的事，把清揚扶到沙發上坐下，他歉疚道：“趙阿姨，對不起。”他太任性了，隻顧著沉浸在悲痛中，卻忘了趙阿姨和小栩也是一樣的傷心，他們顧及著自己，而他還那麼可惡的對趙阿姨，他對不起爸爸的教導。
“趙阿姨，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肖舟珩哽咽著，紅了眼眶，他抿著唇，“我隻剩下您和小栩了！”
清揚輕輕摸著少年的頭頂，給他力量，“好，我們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