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當兵名額下來
這一聲喊, 驚得明亮幾乎踉蹌在地。可以說, 他回來的時候是不帶不希望的。
“太婆？”他帶著顫抖地聲音, 不敢置信。
太奶奶終於哭了出來：“明亮, 咱不在農村了，咱去當兵，去當兵！”對曾孫子多疼愛，也留不住他, 這個運動太可怕了, 這剛開始就這麼可怕, 以後又會可怕成什麼樣子。她想起了曾孫女兒的夢，芝芝的夢準得一塌糊塗，她就怕真的變成了夢中的場景。
“咱不要留在農村, 走，你馬上就走，去部隊, 好好建功立業，太婆不留你，不留你了。”老淚縱橫, 心被揪住了一樣地疼, 但是她必須放手。
明亮有他的明天，有他的希望, 留在農村隻能等死，去部隊或許能爭得一片天地，最壞的打算, 至少他能夠平安。
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兒孫自有兒孫福，她再疼孫兒，都得放手。
明亮原本那死沉沉一般的心，終於撥開雲霧見明月，豁然開朗了。在這一刻，他感動於太奶奶的放手，感動於他對孫兒們的那一片心。
他擁著太奶奶，也終於控製不住地哭了出來。在學校，看著老師被□□，他都沒有哭出聲，隻是捏緊拳頭強忍而已，此時他再也忍不住了。
“太婆，明亮不孝，明亮去部隊一定會好好乾，再給咱老蘇家爭一個軍官出來，我發誓。”
“好，好，我的明亮是個好孩子，太婆高興。”
這一聲嚎啕，把蘇家其他人都引了過來。他們一開始以為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齊齊地奔了出來，看到太奶奶和明亮抱在一起痛哭，都在奇怪著。
東升早就從城裡回來了，這一場運動，已經燒到了水利局，雖然水利局裡還沒有到處見□□，但也已經拉幫結夥，他看著心煩，就請假回來了。
在家已經呆了兩天，蘇家村的運動還不是特彆嚴重。蘇家村根正苗紅的多，黑類分子和壞成分的人，畢竟少了些，又有村長蘇一行和生產隊長蘇二伯壓製著，目前還沒有翻出天地來。
但是他知道，這一場火遲早會燒到蘇家村的。
他最擔心的還是明亮，妹妹做的那個夢，太讓他擔心了。當知道學校已經停課，大學已經不招生，連他的幾個大學老師都已經被打倒□□了，下放到了農場農村。這一刻，他後悔了，後悔當初不應該勸著明亮，不支持他去部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蘇耀宗奔出來，看到了祖孫抱在一起，以為是明亮出什麼事情了。
“阿爸，太婆答應我去當兵了，她答應了。”明亮說著，聲音中止不住地興奮，他等這一天等了足足一年，終於等來了。
蘇耀宗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兒子這是要去當兵了？他連叫三聲好：“好好好，明亮，阿爸支持你去，在部隊好好乾。”
林惠玉卻不如蘇耀宗興奮，兒子走了，以後不能經常看到了。她歎了一聲，捏緊了拳頭，心裡即失落又有著濃濃的不舍。她知道去當兵是對兒子最好的選擇，就看現在這個情況，在家遲早會出事，去當兵或許還有一條活路。活路好啊，她噙著眼淚，再多不舍也得放手。
最開心的莫過於蘇芝了，小哥去當兵，這是她極力讚成的。隻有出了農村，去部隊，明亮才能真正脫離那個命運，不受書的世界的牽製。
要反抗命運，那就隻能一步一步來實現，先從明亮開始。
這一天，對於蘇家人來說，是個特殊的一天。除了明亮，大家既高興又不舍，特彆是太奶奶和林惠玉，那種心情無法用言語表達。但是她們又希望明亮離開農村，生活在農村裡沒活路。
對於明亮來說，這一天是他邁出對抗命運的一天。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隻有勇敢地去拚搏，才能夠成功。
村子其他人並不知道蘇家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割了好幾斤肉，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難道是東升升官了？
這種猜測，各人的心思不一，有些人為東升高興，有些人卻嫉妒，嫉妒的自然就是老宅那邊。蘇耀宗那一支，現在變得不一樣了，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嫉妒的火焰燒得他們麵目扭曲。
這一天，太奶奶拿出了自家釀的老酒，那年豐收，太奶奶釀了很多老酒，都埋在了地下，作為以後有大事的時候，拿出來喝。蘇家的大事，除了幾個孫兒的結婚成家還有工作，還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慶祝的？
這次大家決定把明亮送出去當兵，對於蘇家人來說，這就是頭等的大事。一為避難，二為明亮將來的出息。明亮是個肯乾的，在部隊肯定能如魚得水，提乾那也是遲早的事情。
“哎喲，這就吃上了？”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這種喜慶，是老宅那邊的老六媳婦。
她這一出現，將蘇家人的好心情都給弄壞了，太奶奶沉著臉，卻沒說話。
“阿婆，這是東升要升官了嗎？”她說得有點兒酸溜溜，眼珠子骨溜溜轉著。
大家沒想到，老宅那邊會以為東升升官了，他們那樣想，也沒人去矯正，就當他們那樣認為好了。明亮去當兵這件事情，暫時是不能透露出去的，多少雙眼睛盯著呢，現在離征兵時間還四五個月，變數太大。隻有報上名了，體檢政審都通過了，這件事情才能說出去。
“東升升不升官，和你們家有什麼關係？”林惠玉冷哼一聲。
“五嫂，你這就說錯了。怎麼跟我們沒關係？東升可是我侄子，我還是他六嬸呢。”老六媳婦掩著嘴在那笑，眼睛晶晶亮。
太奶奶將筷子重重地擱在桌子上，瞪向她：“你侄子？你哪來的侄子？你家是什麼成分？我家是什麼成分？你們家一個兩個黑類分子，跟我家攀關係？一個資本家的老媽子，一個資本家的賬房先生，還敢跟我們攀交情。我們那是五代貧農，根正苗紅，我兒子那是抗日英雄，你家配嗎？”
老六媳婦幾乎咬碎了牙齒。當年婆婆在資本家當傭人，本來是要老五去當的賬房先生，最後婆婆心疼老八，硬是把這名額給了老八。現在他們成了黑類分子，老五卻摘得個乾乾淨淨，憑什麼？
“東升，去你一行叔那裡，有黑類分子上我家來了。”太奶奶朝東升吩咐。
“我覺得這事，還得跟革委會的說，他們可都在查黑類分子呢，正好，我就報上去。”東升不緊不慢地說著，將筷子一放，起身就要出門。
老六媳婦嚇得臉色都白了，她尖叫：“我走，我走！”尖叫著跑出了門，再不敢在蘇家停留。
“以後我們低調些，今天還是太高興了，買了太多肉。”太奶奶看著那些肉，頓時沒了欲望。
蘇家其他人也沒有吃肉的欲望，好好的一頓飯，全讓老六媳婦給攪和了。
太奶奶想得比較多，她說：“明亮在沒有當兵之前，咱得小心，可彆讓人給攪和了。在名單沒有下來之前，咱都得注意彆人的搗亂。如果再有人問起這事，咱就說東升升官了。”
東升皺著眉頭在那沉思，他說：“這樣也不妥，有人如果嫉妒，萬一去城裡打聽，可就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