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 李晨一直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他不知該怎麼麵對爹娘弟弟,不知該怎麼麵對崔家上下。
是他自作聰明, 自以為是,害了崔家,害了楊家, 也害了自己。
“四哥,四哥你出來!你告訴我,外頭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這一切是你和崔家在演戲?四哥你快出來啊!”李景憤怒的砸著門。
當初是四哥在他跟前抱怨,他為了給四哥打抱不平, 才回嶽家, 讓嶽父上折子參了崔家, 很是得罪了那些武將們。
如今說崔家是假意投敵, 是在搞什麼離間計, 雖然沒成功, 但忠心可嘉,嶽父反成了跳梁小醜,如今被找了個錯處,削職查辦, 楊家幾個舅兄也被擼了差事, 賦閒在家。
如今他是裡外不是人了。
李晨緊緊閉上了雙眼。
此時李泰來了, “出來!再不出來,我讓人把門給撞開!”
好半天後,李晨打開了門,李景衝到他跟前,“四哥,你告訴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為什麼連我都騙!你知不知道, 我嶽父一家如今恨毒了我!楊氏還懷著身孕,卻被娘家厭棄,整日以淚洗麵,胎像不穩。四哥,你告訴我為什麼啊!”李景揪住李晨的衣領,憤怒的嘶吼著。
他拿人家當親哥哥,處處為他打算,結果呢,人家拿他當棋子!
李泰也很憤怒,雖說李家沒彆牽連進此次時間,相反,因著張家平叛有功,大哥在戶部調度軍糧有功,得了嘉賞。大房的嫡幼女七娘也在這次選秀名單上。可李泰卻高興不起來,因為二房成了眾人的笑柄。
“你翅膀硬了,竟自負至此!這麼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一聲就自作主張。結果呢?如今連你姐姐也被你連累了。”李泰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引以為傲的長子。
李晨猛地抬頭,“長姐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李嬪涉嫌謀害榮嬪腹中皇子,如今被貶為庶人,打入冷宮了。”李泰頹然坐在椅子上。
李晨大驚,怎麼會這樣!
此時,李具和白雨柔一左一右扶著姚氏進來了,“你們一個個的,不把我們做爹娘的放在眼裡,自以為是自作主張,如今,可知道這其中的利害了?”
姚氏也不知自己是哪世裡修來的,長子長女自小就是一樣的性子,十分的有主意,從小就擅長謀算人心。雖的確聰慧過人,凡人所不及,可太自負了,總以為世人都不如他們。長女十四歲那年,主動要求入宮選秀。她勸了又勸,隻是不聽。
長子也是如此,這樣大的事,竟不和父母商量,自作主張。一個個的,心比天高,總以為所有事情都在他們的盤算設計之中,可世事豈能儘如人意!
姚氏每每想起,淚如雨下。
白雨柔歎了口氣,輕輕撫摸著姚氏的後背,無聲的安慰著。
李泰長歎了口氣,“我如今才明白,人皆養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這句詩說出口,李晨臉上閃過一絲難堪。
可這話卻說到姚氏心坎裡了。她的二兒二女,都聰慧過人,可現在看來,還不如庶子和外甥女,人雖不精明,可眾人之中,唯有他們過得最好,最安穩。
想到這裡,姚氏拍了拍白雨柔的手,“你不必陪著我,回去照顧嵩兒吧,這會子家裡亂的很,可得仔細著些。”
“母親放心,嵩兒在薔薇苑呢,有二姐姐幫忙照看著,沒什麼不放心的。您又病著,五嫂又有著身孕,哪裡都離不開人。”白雨柔輕聲說道。
李晨聽到白雨柔的聲音,忽然想起了阿英,想起了那個被她打掉的孩子。心中第一次產生一種叫後悔的情緒。如果當初他不那麼冒進,沒有提出這個反間計,是不是他和阿英現在還好好的,他們的孩子應該也快出生了吧!以他的能力,和嶽家的幫扶,何愁不能早日出人頭地?
可惜啊,一切都回不去了。
“四哥,外麵都說你當初和四嫂合離隻是反間計,那現在崔家出了這樣大的事,你······”李具欲言又止。
李晨猛然回過神來,“崔家怎麼了?”
“據說四嫂親自去了一趟北庸關和廬陽城,尋找崔將軍及叔伯兄弟的屍骨,結果,什麼也沒找到,隻知道幾件衣服,四嫂要給他們立衣冠塚,今日,正是下葬的日子!四哥,如果說真的是計,那你和四嫂情分仍在,這樣的場合,於情於理,你都該出席的。”李具狠狠心,還是說了出來,“這些日子,崔家是四嫂一個人撐起來的,你······”
李晨現如今是真的後悔了,他怎麼能被一時的失敗打倒,卻忘了還有人需要他!
李晨立馬奪門而出,李泰見狀,無奈的搖搖頭。
李景憤怒的盯著李晨的背影,心中第一次對這個嫡親的哥哥很失望,他闖了這麼大的禍,連累了長姐,連累了他,卻連一聲交代都沒有,嗬嗬!真是他的好大哥啊!
李具拍了拍李景的肩膀,“五哥,你多陪陪五嫂吧,五嫂這時候,最是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至於楊家,之前楊叔父的折子得罪了不少武將,等過些日子,事情淡下去了,再想法子轉圜就是。楊家的姻親故舊那麼多,會有法子的。五哥也不必太擔心。”
李景回過神來,點點頭,“我知道了。”
李具又說道,“父親也彆氣餒,長姐的事,到底隻是捕風捉影,沒有實證。兒子聽說,皇後娘娘母儀天下,仁厚無比,定會查清真相,換長姐一個清白的。再有,七妹妹不是要進宮選秀嗎?或許事情的轉機就在此呢。至於外頭的風言風語,影響不到咱們,不必當真。”
李泰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欣慰的看了李具一眼,到最後,二房的主心骨竟是毫不起眼的庶子。
李泰又看向李景,“你也該回去當差了。你六弟說得對,不要太過在意他人的議論,咱們自己問心無愧即可。”
李景做不到,他做不到無視旁人的非議,可又不好違拗父親的意思,第二日出了家門後,命小廝替他去衙門告假,自己找了家酒館,喝起酒來。
直喝到夕陽西下,跟著的小廝頭都快磕破了,他才晃晃悠悠的往家裡走。結果半路上突然想起要買什麼糖炒栗子,非要不可,小廝隻好去買。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可小廝買回來後卻不見人影。
唬的小廝趕緊四處尋找,無果後,隻能回府叫人。
一群人打著燈籠四處尋找,最後在河裡找到了李景,估計是酒後失足掉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