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1 / 2)

江潯 石頭與水 8892 字 3個月前

江斌很體貼的給家裡人買了江南土產,江潯路上誇江斌是個好弟弟就誇了足有半小時,江斌笑,“哥你再誇下去,孟春哥就要吐了。”

孟春擦擦嘴角,“吐倒不至於,就是犯惡心。”

“不會是有了吧?”

江潯嘴賤挨一拳,江斌在一邊看著樂。其實他小時候正經嫉妒過大哥一陣子,明明他才是家裡最優秀的孩子,突然間大哥的成績就好了起來,第一個學期隻是班裡平均水準,第二個學期就是全校第一名了。

世間竟有這樣的人,努力就能考第一。

小時候江斌心裡很氣惱,很不喜歡這個大哥,可上初中時,江潯隻去了鄉裡初中,江斌又覺著心裡像虧欠了大哥。直待高中時,江斌覺著自己可能是慢慢認命,亦或年齡大了想通了,他對大哥才慢慢又親近起來。

隻是他性格斯文,就是親近也不是哥倆好摟肩搭背的那種。他會細心的跟江潯商量給家裡買禮物的事,江潯全權托付給他,他做的周到又細致。

打著撲克,三人聊著回家後的打算。除了江潯,孟春江斌都要等錄取通知。江潯答應學校要去做場演講,市一中雖然是全國有名高中,但也不是每年的省狀元都能落在市一中頭上,何況這次江潯簡直爭氣到家,如同中考那班,他兩塊奧數金牌加分,高考成績直接突破天際,超過總分750,班主任想讓他給即將升初三的學弟學妹講一講學習的經驗。初中校長也跟江潯預約了一場演講,江潯與校長的關係一直很好,雖然他不認為這有什麼要講的,還是都答應下來。

江潯說,“其實沒什麼好講的,哪裡不會學哪裡就行了。”

孟春,“你說的輕鬆。”

江斌也說,“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一學就會的。有些題就是很難,就是學不會。”

江潯想了想,“普通作業不至於此,基本知識點會了,無非就是變化應用。學的慢是有的,學不會不可能。”

所以,江斌時常有不能跟他哥交流的感覺。

江潯倒是覺著許多人得失心太重,儘管他考試失利也會懊惱不甘心,但真的有人為著考試六親不認的。

江潯就聽說過班裡有同學不願意把筆記借給彆的同學看,擔心彆的同學會超過自己。還有諸如考不好淚流滿麵的,還有更極端的那種新聞,高考完多少夫妻去辦離婚手續,就為孩子忍著不離婚扮演家庭和睦表象的,更有什麼高考過程中家中親爹死了也要瞞著孩子的。

其實,高考每年都能考,世上有多少人能有三年的朝夕相處呢?能為孩子扮演家庭和睦,怎麼就不能為了孩子好好經營家庭呢?更何況,人有幾個爹呢?親人過逝都要瞞著讓孩子先高考,這樣悲愴悲情,滋味何其苦澀。

而高考是每年都有一次的考試。

江潯不喜歡大人的世界,大人將功利塞給孩子,讓孩子變得不再純粹,慢慢的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

江潯不願意成長為那樣的大人。

儘管生命的列車轟隆隆一路向前,江潯在六月過了十八周歲的生日。六月十七,這一天,他成年了。

第二天,江潯騎電瓶車去村裡墳上祭奠了母親,舅舅舅媽想跟他去,江潯沒讓,“我就去看看,我眼瞅上大學了,也跟媽媽說一聲。”

舅媽不放心,“讓斌斌跟你一起去。”

江斌坐電瓶車後座,江潯載著他出門,舅媽還準備了紙錢水果,紙錢燒給媽媽,水果是供品。待倆孩子出門,舅媽歎口氣,“小潯真是個孝順孩子。”大姐出車禍時,江潯還小,才兩歲,完全不記事的年紀。舅媽當然更疼江斌,但也是看著江潯長大,因為當年上初中的事,舅媽很覺著有些對不住江潯,從此給倆孩子買什麼東西也是把江潯排前頭。

何況,江潯又這樣的有懂事出息。

媽媽的墳江潯來的不多,小時候,舅舅不讓來,怕在墳地裡衝撞著不乾淨的東西。待江潯年長些,就開始寄宿念書,清明節雖放假。但老家燒紙祭奠是在清明節前幾天,江潯趕不上,就是舅舅給長輩燒紙時一起燒了。

江潯一般是年三十跟舅舅一起來。

墳不大,一個小小墳包,碑也不高,簡單刻著江奕之墓。江潯也就簡單打掃下墓碑,蹲在地上給媽媽擺上供品水果,燒了紙錢。

真奇怪,明明完全不記得媽媽,可到媽媽的墓前就會無端的想流淚,這種心情完全不能理解,卻又理所當然。

媽媽,我考上媽媽當年讀的大學了。隻是跟媽媽的專業不一樣,聽說大學裡都有各年級的校友錄,到大學能找到媽媽當年的同學嗎?能聯係上的話,就能打聽一下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聽說媽媽當年的成績很好,媽媽的同學裡麵,記得媽媽的人應該很多吧。

江斌陪江潯燒過紙,江斌遞紙巾給他,江潯擦擦眼淚,“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給媽媽燒紙就會想哭,完全不記得的人,也會思念。”

江斌說,“當然會。這是大哥的媽媽呀。”

一句話說的江潯又濕了眼眶。

夏風漸熱,蟬鳴聒噪。

江潯擦乾眼淚收拾起水果放回袋子裡,就帶著江斌騎電瓶車回家去了。

江潯私下問舅舅為什麼媽媽的日記裡有撕去的部分,如今江潯也大了,舅舅沒瞞他,“你媽在日記裡什麼都寫,我想你長大可能會看,就把些不大好的內容撕了。”

江潯想說,舅舅你真是周到的讓我無言以對。

江潯的通知書到的很快,款式精致如同賀卡一般,家裡姥姥姥爺、舅舅舅媽傳閱看完一遍,還有街坊四鄰過來欣賞,江潯當然不忘哢嚓拍一張照片發朋友圈。

親戚們凡是知道的都打電話祝賀江潯,雖然大家都說這絕對是妥妥的。還有親戚送來祝賀的禮金,三五百塊,不多,是各自心意。

舅舅、舅媽商量著要不要去飯店擺上兩桌,江潯江斌認為沒必要。雖然網上時常看各種高考後大宴賓客的新聞,他們小地方並不盛行。

不過,隨之而來的麻煩也不少。

先是舅媽的弟弟,江斌的舅舅李大舅過來借錢,家裡想承包土地,借些周轉,不多,十萬,不到江潯得的各路獎勵的一半。舅媽跟舅舅商量,“要是咱們自己的錢,我做主就做主了。這都是給小潯的錢,咱們可不能做這個主。”

舅舅尋思一回,“要不,咱們湊一萬給二弟拿去。小潯這錢不好動,我總想著,以後小潯娶媳婦買房,咱們怕沒幫他的力,這錢是他的,他留著總能寬敞點。”

“是啊。”當年江潯懂事讀鄉裡初中,舅媽在村裡沒少被人說閒話,說什麼到底不是親娘,這有事就顯出來了。舅媽也承認當年為著江斌她循了私,可這些年,她也沒把江潯當外人。江潯自己有本事,得了這些錢的獎勵,怎麼能用孩子這錢呢?

舅媽在電話裡就回了弟弟,不想第二天李大舅親自來了,江潯正在家消暑,李大舅乾脆問江潯,“大舅就是用一年,明年就還你,江潯你說行不行?你舅舅舅媽不敢做你的主,我就直接問你了。”

舅媽氣怒,“你怎麼能跟孩子說這樣的話!趕緊給我出去!”

“眼瞅就是大學生了,哪裡還是孩子。大姐你說的這是江潯的錢,我就跟江潯借了。大姐你彆管,咱們聽江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