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後, 顧守鋒直接吩咐江潯在家休息,不許他出門,更不許他繼續挑釁顧守靜。
江潯不吭氣, 高瘦的身體站屋裡像根竹竿。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顧守鋒剛消的火又有複燃的傾向。
江潯隻得應一聲,“我是沒問題的,彆人不來惹我,我也不會惹彆人。”
顧守鋒瞪江潯一記,又不能不管他,“彆站著了, 趴下,給你上藥。”
江潯,“我自己會上。”
“你看得到?”
江潯還在吱唔猶豫就被顧守鋒按趴在床上了,顧守鋒給他噴了些噴霧,有些心疼, “重了點。”
“你才知道!”江潯疼的鼻尖兒冒汗,沒好氣的回一句。
“下次爭取輕點。”
“你還上癮了!再有下次我就告你家暴!”
“那我可得找個好律師。”
江潯也知自己這話不現實,這種丟人事,他都不能叫旁人知道, 哪裡還真會打官司。這話說的,簡直傻透了。江潯試圖跟顧守鋒講理, 順便分散一下注意力,“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啊!以前多講道理啊。我覺著, 還是以前的你更好。”
“嗯, 以前不知道你是個蠢貨,不然你早就能認識現在的我了。”顧守鋒現在想來仍有些火大, 雖然彼此都不是心平氣和談問題的最佳時機,顧守鋒仍然如所有最平凡父母一樣, 忍不住教訓孩子的錯誤,“你是不是傻,既然懷疑淩昀會在梧桐路出現,就應該立刻跟警方合作!你當然不喜歡琳琳,可你也明白,琳琳自己沒有錯處!你又不是鐵石心腸,倘有萬一,自己就得後悔!搞什麼神機妙算,簡直畫蛇添足,多此一舉,自己犯蠢。”
“你要讓仇人在痛悔中自責,不用這樣,”顧守鋒冷酷、理智、平靜,“瘋子、凶手,都是沒有底線的人,對這些人,彆玩算無遺策那一套,快準狠,直接解決就夠了。不要讓自己處在危險境地!還讓阿壯去確定路線,去試車,你以為自己是諸葛亮投的胎嗎?也不看看自己這蠢樣!”
江潯心說,阿壯你這沒義氣的,怎麼都招了!
收起噴霧,顧守鋒順手放書桌上,瞅江潯倔倔的後腦勺一眼,“老實在家反省。後麵的事交給我,叫我知道你再自作聰明,饒不了你!”
江潯趴著裝死,顧守鋒暗火上湧,問江潯,“是聾了,還是啞巴了!”
“沒聾也沒啞。”說話比不說更勾火。
“那你不知道應一聲。”顧守鋒強壓火氣。
“哦。”江潯應了一聲。
顧守鋒心裡默念三聲“冷靜、冷靜、冷靜”,留下一句威脅的,“老實點。”就出門去了。
顧守鋒剛走,江潯接到顧繁琳的電話。
顧繁琳不相信江潯會害她,江潯對顧繁琳的質問不置可否,“琳琳,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二十五年前,你還沒有出生。一位女士陪著一對未婚夫妻去挑選婚妙,未婚妻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他們剛剛在民政局領證,婚期婚宴都定好了,就等著舉行婚禮儀式。挑好婚紗回家的路上,被迎麵而來的卡車撞上,當時坐在副駕的女士當場身亡,開車的未婚夫重傷昏迷,送到醫院搶救,在ICU一個月最終還是去世了。隻有坐在後排未婚妻活了下來,但也失去了孩子,二十年後還要服用抗抑鬱性的藥物。”
“我媽媽就是那位當場死亡的女士。那對未婚夫妻是她的朋友,都是A大高材生,那一年他們隻有二十六歲,比你年長兩歲,比我小一歲。”
“你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場車禍嗎?我媽媽在大二時接受一位學長的追求,在我媽媽大四即將畢業的時候,那位學長移情彆戀了一位富家女。後來,那位富家女買凶殺了我媽媽。”
“那對未婚夫妻原本應該有幸福的家庭耀眼的前程。我原本應該有媽媽陪伴我長大,我媽媽愛我就像姑姑愛你,我不該天生就是孤兒!”
顧守鋒去解決顧守靜的事,淩昀已經在車禍中喪生,這人死不死都無所謂,淩昀這些年不婚不嗣,父母也已病逝,家中親戚來往俱不親近。據說在兄長與姐妹都有意將家中兒女過繼給他做繼承人一事後,不親近的關係基本上就更跟陌路人差不多了。
淩昀留下的遺書是名下所有資產一半贈予一所長期資助的孤兒院,另一半贈予顧守靜,彌補多年歉疚之情。
淩昀在遺書中承認當年買凶殺害江奕之事,他給出的理由是,他癡戀顧守靜,那個女人一直苦苦糾纏顧守靜的丈夫時堰,淩昀不忍心仰慕之人受到傷害,買凶殺了江奕。當年年輕氣盛做此錯事,恐怕要讓顧守靜擔上被懷疑的名聲。
他非常慚愧,非常愧疚。
這樣的人,即便活著,即便認罪,也不會再供認什麼的。
至於當年真相到底如何,在世之人中,恐怕隻有顧守靜自己清楚吧。若顧守靜沒有認罪的打算,警方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但是,不能讓顧守靜與江潯在有任何接觸。
江潯一個笑容就能刺激的顧守靜發瘋,顧守靜的情緒已經極端不穩定。顧守靜隻要一日不肯認罪,江潯有的是辦法讓她真正瘋狂。
而這,可能會令江潯陷入險境,最終釀成不可收拾的局麵。
昨夜,淩昀真正想撞死的人不是顧繁琳,而是江潯!
每想到此處,顧守鋒就想把淩昀從閻羅殿拽出來再活剮一千次!
還有顧守靜……昨夜,淩昀是受顧守靜指使、合謀、還是淩昀自己的主意……顧守鋒的眸色深處有種江潯都未見過的深沉,事情發生到這種地步,不能不讓老爺子知道了……
顧守鋒開車去老爺子的住處,父子倆在書房密談兩個小時,老爺子的臉色很難看,蒼涼的歎了口氣,“就彆說那些自欺欺人的話了,沒有證據是沒有證據,可淩昀有什麼理由去殺阿潯媽媽。真是做孽,就為了那麼個軟弱不成器的男人!”
老爺子氣恨的一拳砸向桌案,恨聲道,“她怎麼就敢殺人!”
“您就消消氣吧。還是把她送到國外,找一所好的療養院,我看她的精神不大穩定。江潯做事也有些過激。”顧守鋒以退為進,探詢老爺子的心意。
“你我終歸對她有自己的私心,我們這樣做,就寒了阿潯的心。阿潯積蘊數年,把案子重新翻起來,一路順藤到淩昀這裡,那必然要讓罪魁伏誅才能罷休的。讓阿靜去自首,該怎麼判怎麼判,她當年敢做下這樣的事,就辜負了我跟你媽對她多年的教養,辜負了咱們這個家!”老爺子說的急,心中既痛又怒,嗆的咳嗽起來。
顧守鋒輕輕撫著父親的後背,柔聲說,“您消消氣。”
“我乾脆氣死算了。”老爺子籲歎,“我常說,人的福是有限的,莫要隨意作耗。不論什麼事,大家各憑本事罷了。可有一樣,不能違規違法。難道爭不過人家就下殺手,這成什麼了?這是□□流氓土匪用的法子。這三種人,哪一種是有好下場的?是我沒有教好她,是我教女無方,方有此報。”
“您彆這樣說。”顧守鋒挑些輕鬆話題,“那小子也把我嚇的不輕,我簡直給他嚇的心驚膽戰,照您這麼說,我這也是報應。”
“阿潯還年輕,年輕未免氣盛。他要為他媽媽尋個公道,守靜又是這樣的身份,將心比心,你我若處在阿潯的境地,會比阿潯做的更好嗎?”老爺子歎道,“顧家對不住他。琳琳也無辜。守靜不認罪,阿潯心中這口氣便不能平,就會一直報複下去,這會毀了阿潯。不能讓她禍害第三代。”
老爺子的眼中閃過一抹決斷,對顧守鋒道,“你回吧。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
“爸爸,您身體,還是讓我……”
“還撐得住。你一旦沾手,以後倘琳琳想不通,必要忌恨你。我不怕,我還能活多少年,不怕這些。”老爺子擺擺手,“你去把守靜叫來,我有話跟她說。”
顧守鋒連一句求情的話都沒說,老爺子便知這個兒子到底是何心意了。心下一歎,卻也怪不得這個兒子,縱是老爺子自己,麵對江潯與顧守靜要二選一時,他也不會選那不爭氣的女兒。
論情分,當然是父女之情更深,如果老爺子沒有見過江潯沒有跟江潯相處這幾年,人皆有私心……可他真真切切的與江潯相處過,那孩子一有空就過來,平時問寒問暖,比繁月繁琳更加周到體貼。他知道江潯是多麼的出眾、奪目,這孩子不過是要給自己的母親討一個公道。
縱是從老爺子不願意提及的內心權衡,江潯對顧家的重要性遠勝顧守靜。
老爺子還撐得住,老太太卻撐不住了,咳嗽著跟老爺子商量,“能不能求求阿潯,放阿靜一條生路。找個療養院,彆讓阿靜再出來,讓她在裡麵呆一輩子,行不行?”
“你能讓阿潯媽媽活過來,就行。”
老太太眼淚掉下來。
不過,還沒等警方最終定案。
老爺子還沒動,最先動的是顧守靜。
顧守靜發給江潯兩張圖片,一個地址,就此關了手機,再沒聯係!江潯一看圖片險沒炸了,打電話給顧守鋒吼道,“顧守靜這個瘋子把我媽媽的墓挖了!現在拿著我媽媽的骨灰在時氏生物製藥大樓的樓頂!我這就過去!”
“你不要開車,讓阿壯開車!等我到了再一起上去!”顧守鋒還要再說什麼,江潯已經匆匆掛斷手機。
顧守鋒略作猶豫,打了幾個電話。
顧守鋒的公司與顧守靜公司完全南北大吊角,足一個小時的車程才到時氏生物製藥,顧守鋒問迎出來的一眾經理,“江潯來了沒?”
“江總剛上去!顧總,這――”
顧守鋒低罵一聲,人一陣風的狂奔到高層專用電梯,立刻有人過來給顧守鋒刷卡。顧守鋒乘坐電梯直到頂樓,轉到安全樓梯爬了半層,推開一扇鐵門,便是頂樓樓頂。
江潯一身家居服,連件外套都沒穿,樓頂風大,江潯被吹的發絲狂亂,整個人被吹的直不起腰,活像隻寒風中的細瘦螳螂,他正在跟顧守靜喊話。
阿壯警戒的站在江潯身畔。
顧守靜一身黑色羊絨大衣,坐在樓頂的防護欄上,長發卷在風中,麵色有種詭異的平靜,膝上放著的正是個瓷白色骨灰匣。顧守鋒快走兩步直接把江潯往身後一推,走向顧守靜,“阿靜,把江奕的骨灰給我。你下來,咱們有話可以慢慢說。”
“把我送到警局慢慢說嗎?”顧守靜怒問,“你可是我親弟弟,你就這樣對我!”
“哎喲,原來我爸爸這麼大公無私的?”江潯不知什麼時候摸到顧守鋒身後,他探出個頭在寒風中對顧守靜喊道,“姑姑,顧女士,顧董事長,天下皆知女強人女企業家顧守靜,那依你說,不送你去警局,你想去什麼地方?你叫我來,肯定是有條件要談吧。彆拿我媽骨灰嚇唬誰,人死百事了!我媽早投胎轉世了,今年二十五!一盒骨灰,你威脅不了我!”
“威脅不了,那你來做什麼?你來,不就說明你在意這個嗎?”顧守靜冷笑,眼中迸出譏誚仇恨的光芒。
“因為我是個孝子,骨灰對我有紀念意義。所以,你還是可以提一些條件。不過我告訴你,骨灰的價值並不高,畢竟沒了骨灰,我尋兩件我媽以前的舊物立個衣冠塚也一樣。所以,你要斟酌你的條件,一旦你開價太高,咱倆隻得一拍兩散。”
“你就這樣藏頭露尾的想接回你媽媽的骨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