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前世(十)(1 / 2)

鐘意 初雲之初 8089 字 5個月前

太極殿。

“怎麼了這是, ”皇帝伸手去摸了摸景宣的頭發, 愛憐道:“從剛才起, 就心不在焉的。”

“阿翁, ”景宣悶悶道:“我不開心。”

“嗯?”皇帝詫異道:“為什麼不開心?”

景宣瞥一眼周遭侍從,小聲道:“這是秘密, 我隻同阿翁講。”

“好啊, 還這麼小呢,就有心事了, ”皇帝先是訝異,隨即失笑, 擺手道:“你們都退下,朕聽聽我們的渭河縣主有什麼話要講。”

刑光一擺手, 內侍們便依次退下, 他走在最後,將內殿的門合上, 守在了門外。

皇帝溫和道:“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

景宣“嗯”了一聲,小手扯住他衣袍, 憂心忡忡道:“父王跟娘親好像吵架了。”

“夫妻過日子,哪裡有不吵的?”皇帝平靜道:“這是他們的事,你一個小孩子, 操什麼心?”

“父王不開心, 娘親不開心, 我跟弟弟也不會開心, ”景宣抬起頭,認真道:“娘親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為什麼會有人說她壞話?”

皇帝眉頭微動:“有人在你身邊說什麼了?”

“沒有,”景宣道:“是我偷偷聽見的。”

皇帝神情微凝,卻不言語。

“阿翁,”景宣稚聲問他:“娘親有做錯什麼嗎?”

皇帝搖頭,道:“沒有。”

“既然這樣,為什麼彆人要說娘親壞話?”

這一次,皇帝沉默了許久,方才道:“因為你父王是儲君,他是不會有錯的,即便有,也隻會是身邊人的錯。”

“不過,”他失笑道:“這樣的話,對你而言,還太難懂了吧。”

景宣堅持道:“可娘親沒有錯。”

皇帝有些無奈,笑道:“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從你的角度看,你娘親無辜,但從彆人的角度看,他們的做法也無可厚非,你父王左右平衡,其實也很難。”

“既然娘親無錯,為什麼要受委屈?”景宣蹙著眉頭,質疑道:“阿翁講正本溯源,難道不該是處罰有錯之人,安撫無過之人嗎?這不公平,怎麼能叫人信服?”

皇帝聽的一頓,有些詫異的望著景宣,忽然笑了:“正本溯源,你從哪兒聽來的?”

“不是阿翁說的嗎,”景宣丹鳳眼一挑,有些不解道:“要從根本上找出原因,加以整頓。”

“好,好好好,”皇帝將景宣抱起,在她小臉上親了親,愛憐道:“隻看你母親將你教養的這麼好,阿翁也不能無動於衷。”

……

鐘意接到皇帝傳召時,心中難免不安。

她嫁給李政之後,雖也覲見過皇帝,但皆是同李政一道,單獨前往太極殿,卻還是頭一遭。

內殿裡隻幾個侍從在,倒極安謐,刑光親自為她奉茶,隨即便垂手侍立一側。

鐘意心中正忐忑,卻聽皇帝溫和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

鐘意心中一酸,忙道:“兒臣惶恐。”

“流言蜚語無跡可尋,卻會傷人於無形,你越是退避,越會為其所害,”皇帝聲音溫緩,道:“你是青雀堅持娶的妻子,也是大唐的儲妃,將來的國母,朕便將自己當年的經驗說與你聽。”

“玄武門之變後,朕遭受的指責也很多,有些來自朝臣,有些來的士林,還有些……來自朕的親族。這與勢力強弱無關,也與緣由如何無關,隻要那麼做了,就是永遠也擺脫不掉的原罪。”

“議論聲是不會停住的,即便他們嘴上不說,心裡也會說,史官的筆墨也會說,你要做的,就是叫自己足夠出眾,足夠耀眼,叫所有人都閉上嘴,仰視你的光輝。”

“若有一日,你能成為太陽,誰還會在意光芒下幾不可見的汙點?”

“你是太子妃,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太子與皇族都是你的底氣,不要畏畏縮縮,隻知道在東宮哭,皇後是‘小君’,太子妃位居從一品,隻要你願意,你的印鑒能夠做很多事。”

這的確是肺腑之言,鐘意心中熨帖,聽得動容,道:“是。”

“太子有不對的地方,但他也的確儘全力庇護你了,”皇帝歎口氣,道:“從不納姬妾,到子嗣單薄,他承受的壓力,其實不比你小。東宮新建,不知有多少政務要忙,即便如此,他也每日回去同你和孩子共進晚膳。朕知道你心裡委屈,但他其實也很辛苦。太子妃啊,他不僅僅是你的丈夫,也是天下的儲君,肩上責任之重,超乎你的想象。夫妻至親,彼此體諒為上。”

鐘意頷首道:“是,兒臣知道了。”

“還有,”皇帝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道:“朕打算召宗政弘還京,既為青雀添一臂膀,也叫你與東宮屬臣的關係和緩些。”

鐘意應道:“但憑父皇吩咐。”

“人站在不同的位置,看事情的眼光是不一樣的,昔年你膝下無子,隻有景宣一個女兒,朕曾想過給青雀賜幾個妾室。你是青雀的妻子,當然會覺得朕不通人情,太過蠻橫,可朕既是青雀的父親,也是大唐的天子,要考慮的事情也很多。”

皇帝諄諄教誨,勸道:“你與東宮屬臣,其實也一樣。”

……

皇帝降旨,恩賜太子妃諸多奇珍,以譽其賢良淑德,教子有成,又令皇後整飭宮中,私傳流言者刑杖,攪弄風波者沒入掖庭獄,宮中風氣為之一肅。

宗政弘便是在這種背景之下,返回長安的。

在江州呆了幾年,他似乎更清臒幾分,風吹過身上衣袍,頗有蕭瑟之態。

蘇誌安幾人親自去迎,遠遠瞥見,心生唏噓:“先生。”

宗政弘微微笑道:“一彆幾年,列位風采如昔。”

這幾人原是在□□中打下的交情,意氣相投,這些年雖見得少了,書信往來卻不曾斷。

宗政弘體弱,不得乘馬,蘇誌安幾人便同他一道進了馬車,彼此寒暄幾句,他平和道:“殿下當年震怒非常,陛下怎麼會叫我還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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