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七顆(2 / 2)

多梨 8646 字 6個月前

但衣衫淩亂的克勞斯最終站起來,俯身,親親景玉的額頭。

景玉沒辦法判斷是她在抖,還是對方在顫。

他的手貼了兩下,才準確地觸碰到她臉頰。

克勞斯清晰地看到景玉脖子上仍舊掛著的那枚家徽,擰了個彎,背麵對著他。

鐫刻著他的名字。

Kus·von·Essen。

“我的承諾始終有效,”克勞斯說,“你知道,隨時可以聯係我。”

景玉說:“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克勞斯打電話,讓人送衣服過來——還有景玉的。

他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上阿默高。如今還在冬獵的期間,克勞斯今年獵鹿的次數並不多,當地的政府仍舊在召集獵人,希望他們能夠獵殺紅鹿。

這是為了保護植被,不然,到了次年,大量繁衍的紅鹿會吃掉很多植物,嚴重影響山林的生態平衡。

克勞斯騎上了馬,在日暮時分,他開始打獵。

這寬闊的峽穀之中,四周環繞著寂靜、浩瀚無垠的黑森林,阿默高阿爾卑斯山白雪皚皚,沉默地立著。克勞斯控製著馬,冷靜地看著雪地上,尋找逃跑紅鹿留下的痕跡。

克勞斯用的還是一把中折式單發步|槍,這是獵人學校畢業後的傳統槍支。

使用半自動步|槍的,都是些新手。

一擊必中。

射殺獵物時候,要一槍打中它們的要害;倘若第一槍未能斃命,獵物會拖著受傷的身體倉皇逃脫。受重傷後的獵物會喪失捕食能力,疼痛、傷口感染和饑餓都能令它們痛苦死去。

遵守生態狩獵和保護主義,克勞斯必須一槍解決掉它們的生命。

他一直做的很好,在射擊的精準度上,克勞斯先生有著近乎偏執的追求。

他享受冬獵,但不會折辱生命。

當克勞斯成功打傷一隻紅鹿的時候,獵犬卻對著另一處歡樂地叫起來,一邊叫,一邊回頭,衝著克勞斯搖尾巴。

克勞斯剛剛下馬,他重新上了子|彈,踩著積雪過去,吱吱的聲音響起,雪地不堪重負。

被一槍射中要害的紅鹿靜靜躺在地上,流出的熱血染紅潔白的雪地。

在倒下去的紅鹿不遠處,克勞斯看到另外一隻看上去剛成熟不久的紅鹿。

看上去有些笨拙,也或許是被嚇到了。

那個紅鹿一動不動,即使看到同類被槍殺,它也傻乎乎地站在雪地之中,隻是用帶點水的眼睛注視著他。

獵人之間都有著約定俗成的規則,不獵殺幼崽,不獵殺領頭的野獸,不獵殺懷孕或者哺乳期的母獸。

但這個紅鹿已經成熟了,它的體型和角都是成熟鹿的模樣。

克勞斯沒有猶豫,他舉起槍,瞄準。

紅鹿沒有動,它仍舊站在原地。

這東西的不設防讓他想到一個人。

克勞斯遲遲沒有開槍,他第一次在射|擊前猶豫。

沉默兩秒後,他將槍放下。

克勞斯衝著紅鹿喊:“走!”

紅鹿像是被這聲驚醒了,它拔腿就跑。

這種生物原本就很敏捷,輕盈地跳了幾下,飛快地往密林深處逃跑。

隻在地上留下一些鹿蹄印。

克勞斯低頭擦拭著獵|槍,白雪皚皚,冷風吹著樹上的雪下來,悄無聲息地掩蓋住地上的痕跡。

已經結束了。

克勞斯提前結束他的狩獵季,不過並沒有立刻回慕尼黑,他在法蘭克福住了兩天,才返回路德維西。

彆墅中安安靜靜,克勞斯經過書房時停下腳步,下意識往裡麵看了眼。

沒有人,書桌上的東西整整齊齊擺放著,包括那把為了配合她身高而重新定做的椅子和架。

珍妮弗說:“先生,在您離開的時候,景玉小姐回來過一次,帶走——”

“稍等,”克勞斯打斷她,“現在先不用告訴我。”

珍妮弗問:“您晚上想來點紅葡萄酒嗎?”

克勞斯說:“隨意安排,謝謝。”

他忽然覺著心臟有些空曠,好像有人從中偷走了什麼,而他看著這一切發生,沒有阻止。

隨著克勞斯走到二樓,經過景玉曾經居住過的房間時,空曠感更強。

克勞斯看了一眼景玉的臥室門,上麵還有她弄的一個小牌子,一麵寫著請進,另一麵寫著請勿打擾。

中文和德語,雙語書寫的提示。

他並沒有停留,繼續往前走。

但,一分鐘後,他又折返回來。

克勞斯在景玉的臥室門前站了兩分鐘,才伸手推開。

他內心的空曠感迫使著克勞斯這麼做,大概看一看,或許能夠稍稍緩解。

克勞斯不想深究其中含義。

這是他第一次不願主動去探索自己情緒波動的原因——他心知肚明是為了什麼,隻是不肯繼續深思。

臥室門並沒有上鎖,輕而易舉地擰動門把手,打開。

就像之前他曾經做的那樣。

克勞斯心臟空曠。

打開後,更加空曠。

他凝視著空空蕩蕩、隻剩下四麵牆壁的臥室。

喔,還有承重牆。

兩秒後,克勞斯高聲叫珍妮弗。

“珍妮弗,景玉把臥室的東西全都搬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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