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1 / 2)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封老爺子其實早就知道女兒的事情瞞不了多久,可他沒料到的是,小江蘺竟然會專程請假跑回家, 還說想要見女兒一麵。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 封老爺子才開口道:“她現在的狀況確實很不好,但也算是因果報應,外公不希望你勉強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們之前一直瞞著你這件事,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江蘺笑著道:“可我並不覺得勉強,而且我也沒有想過要原諒她,我就隻是想和她說幾句話而已。”

封老爺子露出猶豫的表情, “醫生說……她現在看似平靜,可卻隨時都有可能會崩潰, 所以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你……”

江蘺立即道:“外公放心,我會見機行事, 儘量不刺激到她的。”

見她這麼執著, 封老爺子也隻能答應她的要求。

兩人一起去了醫院草坪的位置, 江蘺一眼便看見封韻正坐在草坪裡的長椅上曬太陽,一位穿著白大褂的護工陪在她身邊, 兩人之前沒有任何交流。

封韻的眼神看起來特彆迷離,仿佛沒有焦距一般, 可在江蘺出現的那一瞬間,她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封韻嘴唇微微翕動, 似乎是想要和江蘺說什麼, 可幾番猶豫之後, 最終也沒有開口。

封老爺子看見她這幅模樣,就知道小江蘺確實是她的心結,若是小江蘺肯和她多說說話,她就算是不能完全恢複,應該也是能夠好轉的。

可是……小江蘺究竟想要和她說什麼呢?

江蘺緩緩走到封韻麵前,卻並沒有第一時間和封韻交流,她轉過頭看著封老爺子,笑著道:“外公,我想單獨和她說幾句話,可以嗎?”

封老爺子猶豫幾秒鐘之後,便和護工一起離開了。

女兒的精神狀況確實很不正常,但入院之後她一直很平靜,從來沒有什麼過激行為,倒是不必擔心她會傷害小江蘺。

更何況,小江蘺之前曾經跟著阿豈習武,也會一些拳腳功夫的,就算她突然暴起傷人,小江蘺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封老爺子和護工離開之後,江蘺站在封韻麵前,輕聲道:“外公很擔心你。”

封韻抬起頭看著江蘺,眼珠子轉動的特彆緩慢,過了許久之後,她才開口問:“那……你會……擔心我嗎?”

大概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說話,封韻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而且特彆的不連貫,她雙手緊緊地貼著褲縫,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江蘺。

哪怕已經提前知道答案了,但看到小蘺出現在精神病醫院裡,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在等待答案的過程中,她甚至還抱有一絲絲的期待。

江蘺毫不猶豫的回答:“不會,我從來不會去擔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人。”

封韻的眼神之中本來是帶著幾分希冀的,可是聽了江蘺的回答之後,她的目光立即暗淡下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江蘺的情緒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她看著封韻,輕聲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或者說,你也可以把這個故事當做我的夢境。”

見封韻沒什麼反應,江蘺便開始自顧自的述說“夢境”的內容。

她從原主被江家人找回去的那一刻開始說起,緩緩講述原主是怎麼被父母忽略,被親哥哥語言暴力,去學校之後又是怎麼被同學欺負,被江箬的身邊的那些人刻意針對,以及被白果林扇巴掌的事情。

在述說“夢境”內容的時候,江蘺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可封韻的一顆心卻已經完全亂了,她好幾次想要開口詢問,可江蘺說話的時候基本沒什麼停頓,讓她沒有插嘴的機會。

等江蘺說到“她”被江家所有人逼著捐腎,而她的親生母親卻隻知道哭的時候,封韻的情緒已經完全控製不住了。

封韻雙手捂著腦袋,拚命的搖頭,“這些……這些都是假的,我從來……從來也沒有經曆過這些事情。”

明明就是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可小蘺說起那些場景的時候,她卻覺得無比的真實。

因為在小蘺講述夢境的時候,她很容易就將自己帶入了進去,然後發現小蘺夢境中的那個自己,對小蘺的那些忽略和不在意,確實是自己能夠做出的事情。

不管是在小蘺的夢境中,還是在現實生活中,自己都是從一開始就忽略了這個親生女兒。

小蘺被接回家之後,自己在江淮的刻意引導之後,從始至終都沒有去關心過這個親生女兒,自己還曾經把她和江箬放在一起對比,然後覺得親生女兒不如養女那麼貼心。

可是在小蘺的那個夢境之中,她明明也曾無數次想要靠近自己,結果卻是每一次都失敗了。

即便是拋開夢境,她也沒有好好的對待過小蘺,當兒子對自己以死相逼的時候,自己很快就選擇了妥協。

那時候她隻想著小蘺不會答應捐腎的要求,卻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本來就不應該提出這個要求。

被親生母親要求給彆人捐腎,小蘺該有多難過啊!

封韻看著江蘺,“這些……這些都不是真的……對不對?”

可即便是假的又怎麼樣呢,小蘺幻想出這麼多虛假的場景,難道不是因為她被家人傷害到了極致嗎?

江蘺並沒有回答封韻的話,而是繼續述說原主和江洲吵架之後,六神無主的橫穿馬路,結果卻被白果林的車子撞倒。

白果林看到原主在血泊中掙紮,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冷眼旁觀,他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直到原主徹底咽氣之後,才慢悠悠的掏出手機撥打“120”和“110”。

江蘺看著封韻,聲音清冷道:“在那場夢境中,江箬拿走了我的兩個腎,可你也僅僅是難過了幾天的時間,你們不但沒有去追究白果林的責任,反而都在擔心江箬會不會出現排異反應。”

江蘺從一開始就說了這隻是夢境,可封韻卻真真切切的帶入了,聽到結局的時候,她已經是淚流滿麵。

“小蘺,對……對不起,我……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不想傷害你的。”封韻泣不成聲。

江蘺搖頭道:“你沒有必要和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我夢境之中的那個江蘺,可是她已經被白果林撞死了,你就算說再多的對不起,她也不可能聽見了。”

說到此處的時候,江蘺突然覺得心情放鬆了不少。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今天做出過來找封韻的決定,其實是不太符合自己性格的。

一開始,江蘺覺得自己隻是為了外公來找封韻的,可是在說到那些發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之時,她才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其實也是受了書中劇情影響的。

或者說,她是受到了原主執念的影響。

書裡麵的那個原主江蘺,她在閉上眼睛的前一刻,都還在渴望封韻能夠給她母愛。

若不是過於渴望親情,她是不可能答應江家那些人,捐出一個腎臟給江箬的。

從她回到江家的那一刻開始,封韻是家裡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哪怕封韻給予她的溫暖很短暫,而且還總是斷斷續續的,可對比起江淮和江洲,封韻已經很好了。

原主對封韻有過期待,但也有過怨恨,這些期待和怨恨全都化為了執念。

直到江蘺親口對封韻說出原主的那些經曆之後,那些執念就通通消失不見了,仿佛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我……我……”封韻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了,因為無論她說什麼,都會顯得特彆蒼白無力。

江蘺垂眸看著她,“我在幾年前就和你說過,對不起這三個字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外公現在已經上了年紀,卻每天為了你的事情勞力傷神,你是不是打算等他的身體出問題之後,再去和他說對不起?”

封韻麵色劇變。

在她的心目中,爸爸向來是無所不能的,她從來沒有想過,爸爸的身體會出問題。

見她露出這幅表情,江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能已經完全忘記外公的年齡了吧,因為你在意從來都隻有你自己。”

封韻試圖辯解:“不是的……我……”

江蘺打斷她的話,聲音清冷道:“你選擇忽略自己的女兒,是因為你曾經以愛情為天,因為江淮更喜歡江箬,所以你不由自主跟隨他的腳步,卻從來沒有為被你忽視掉的女兒想過一點點。”

封韻麵色蒼白,一個反駁的字也說不出來。

“在江淮那裡受了傷之後,你沒辦法接受自己那二十多年的失敗,就選擇了自我封閉,哪怕你明明知道,外公會因為你的事情勞力傷神,可你還是我行我素,因為你從來都是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有為外公考慮過一絲一毫。”

封韻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整個人癱軟在了椅子上,因為她知道女兒說的都是事實。

原來自己從頭至尾都那麼自私啊!

見她這副模樣,江蘺微微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知道自己剛剛所說的那些話,已經起了作用。

“你不用祈求我的原諒,因為我不可能原諒你,但是你可以去彌補對外公的傷害,因為他從來都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說完這句話,江蘺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

封老爺子並不知道江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可是等他再回到封韻身邊的時候,就聽到封韻叫了他一聲“爸爸”。

封老爺子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一時之間頓時熱淚盈眶,他嘴唇微微顫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封韻看著他,說出了自己很多年前就該說的話,“爸爸,對不起。”

封老爺子沉默許久之後,隻說了三個字:“沒關係。”

封老爺子也知道,女兒很可能是因為受到了小江蘺的刺激,才會突然恢複正常的,或許這種狀態根本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但是對於他來說,這已經很好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封韻依然不願意與醫院裡的其他人交流,麵對醫生的詢問,她也永遠都是三緘其口。

可是在和封老爺子相處的時候,她似乎又挺正常的,她會和封老爺子聊天,說一些小時候趣事,還會陪著封老爺子一起去祭奠亡故的母親。

封韻的這一係列轉變,都是在江蘺去精神病醫院和她交流之後發生的,封老爺子自然很好奇小江蘺究竟和她說了什麼,但女兒沒有主動提起,他自然也不會去問。

即便封韻不算完全康複,但因為有了希望,封老爺子的心情也明顯變得好了起來,因為醫生覺得封韻可以出院了。

出院之後,封韻並沒有回封家,她把西郊的彆墅賣了出去,然後在郊區買房子,走正規程序開了一家孤兒院,收養一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子。

成為孤兒院的院長之後,封韻還是不願意與人交流,但孤兒院的那些小孩子們卻很喜歡她,因為小孩子都是很單純的,他們能夠憑直覺去感受,誰是對他們好的人。

剛進孤兒院的小孩子都是畏畏縮縮的,可因為這裡的工作人員都很和善,那些孩子就漸漸變得活潑起來。

封韻喜歡一個人待在閣樓上彈鋼琴,每當這個時候,孤兒院的小孩子們都會被跑到閣樓下麵聆聽,對於他們來說,封院長雖然不會開口說話,但她的琴聲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聲音。

小孩子們表達自己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就是去郊外采摘野果送人,他們每次采摘到了好看的野果,都會清洗乾淨,給封院長送一份過去,然後蹦蹦跳跳的離開。

直到某天,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送了一盤紅色的野果過去,小聲道:“封院長,這個是我在後山摘的,都送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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