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數日進宮, 又有各種賞賜、年禮往來,直到初六才暫時得閒。林茈玉早起眯著眼爬起來,服侍胤祐穿戴好, 又躺回床上。
胤祐把她提溜起來:“就這麼困?”
“昨晚爺乾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林茈玉掀起眼皮,然後又把眼皮合上。過年本來就是件累人的事,更彆說還有這麼個正值青少年血氣方剛的相公。
“咳。”胤祐咳兩聲, 把她放回床上。“那你再躺躺。”
“爺慢走。”
房門沒關上,林茈玉的上下眼皮已經鎖死。等她再睡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洗漱完畢,邊端著碗粥吃邊聽雪容總結接下來幾日的安排。
“直郡王府那邊今年不宴請, 明兒從誠郡王府開始, 咱們排在初十。等八貝勒府宴請完畢,福晉要趕在十五之前回榮國府一趟,才打聽了八福晉要在十二那日回安親王府, 咱們可也定在十二?”
“嗯, 就這樣安排吧。”
直郡王福晉去世, 兄弟相聚暫時將直郡王府排除在外。宮中無皇後主事,年下各項大事皆由太子妃負責, 且太子與其他皇子君臣有彆, 這種沒什麼特彆意義的聚會一般都不參加。
剩下的就是老三兩口子、老四兩口子、老五兩口子、老七兩口子、老八兩口子,以及其他未成年的皇子們。老三前期未表現出奪嫡之念,老四能忍, 老五、老七就是湊數的,隻有老八從頭到尾蹦躂。
不過外頭蹦躂和林茈玉關係不大,她隻需要招待三福晉、四福晉、五福晉、八福晉這四個人,對比後期一大幫子妯娌, 眼下隻能用“安靜祥和”來形容。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隻有今年。康熙已經為老九、老十選定了福晉,雖然前不久才剛初定禮,但迎娶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到時候就熱鬨了。
“這幾天二姑娘那邊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二姑娘和三爺還派人來問過,問福晉什麼時候過去,說要給福晉拜年呢。”
“拜什麼年,他們就是想要我的壓歲錢!”他們三姐弟在京城,林茈玉這個長姐自然而然就成了長輩,按照往年慣例,兩個小崽子絕對沒安好心!
屋內雪容、畫眉幾個偷著笑。
上午偷閒半日,下午仍舊要忙。這幾天林茈玉的主要精力都在外麵,府裡事情辦得如何她回頭要查問,否則出了任何問題都是她的責任。
略晚些那拉氏和陳氏也要過來拜見。頭幾天沒顧上她們,過完年總要慰問一下,再賞點東西。
等把她們打發走,胤祐就回來了。他先在前院和那些長史們商量些政務上的事,忙完了再到後院吃飯休息。
吃完飯,林茈玉再把安排好的行程跟他說一遍,讓他安排好時間,最後問道:“十二那日我要回榮國府去,爺可要同去?”
“今年是福晉婚後第一年,該去,正好軍政那邊沒那麼多事。年前爺給你的銀子呢?拿一千兩出來,爺在外頭有用。”
“現在?明兒早起再拿吧。對了,我備了二十份薄禮,是給爺的幕僚、清客的,前院的事我不大問不知道夠不夠,若是不夠現派人去置辦也來得及。”
胤祐解衣裳的動作一頓:“你早準備了?不用二十份,爺沒養那麼多人,有個七、八份就夠了,那就不用再拿銀子了。”
低下頭繼續解衣裳,解開兩個扣子又抬頭:“二十份都給爺吧,賞人使。”
“就在屋後頭小庫房裡,明兒爺派人去搬就成。”林茈玉正在梳妝台前拆頭發,拆完了過來幫他一起解扣子。“怎麼這麼多?”
“這還多?”
胤祐自己解了一大半,林茈玉又幫他解一小半,兩人鑽到被窩裡少見沒動手動腳。過年折騰好幾天,說完全不累是假的,兩人就這樣湊著說話,不一會就睡著。
第二天胤祐先睜開眼,看林茈玉還沒醒,越過她從床上下來。見雪容站在外間屏風處等著服侍,揮手招呼:“昨兒福晉說的禮,你叫人搬到前麵庫房去。”
“是。”雪容福身答應,轉身出去換畫眉進來。
畫眉上前:“貝勒爺可要梳洗?”
“嗯。”皇子們自小受到的教導就是高人一等,福晉是妻子,可以敬著愛著,親近些也無妨,但下人就是下人。胤祐嘴都沒張開,隻從喉嚨裡嗯出一聲,走到屏風外,任由畫眉跪著給他穿衣裳。
片刻後雪容回來,手上拿著個小荷包:“東西已經搬到前院去了,交給爺身邊的趙誠。這是兩千兩銀子,都換成百兩一張的銀票,福晉早叫備著,貝勒爺可要帶著?”
昨日胤祐要一千兩銀子,就是為了有人來拜年的時候賞人使,他知道自己剛開府沒錢,所以隻要一千兩。但沒想到福晉不僅把賞人的東西準備好了,連銀票都換成百兩的。
“拿來吧。”摩挲著荷包,胤祐心裡湧上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以前兄弟們總是開玩笑,說娶了福晉之後福晉會把家裡打理得妥妥當當,當時他還想著,福晉娶進門不就是乾這個的嗎?可真的有人替他把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當初那點理所當然的心態似乎又變了。
正想著,裡間忽然傳來林茈玉迷迷糊糊的聲音:“爺起了?”
“在外頭呢。”
他順口回應一句,不一會就見林茈玉就晃晃悠悠出來,揮退畫眉接過她手中的活計,跟腰帶較勁。
從胤祐這個角度看,正好看見她半眯著的眼睛,又好氣又好笑:“歪了。”
“歪了?”林茈玉站直,後退,睜開眼看看,又走近繼續係。“沒歪。”
“你在家都是睡到什麼時辰?”
“不晚,在家都是卯時起,是你太早了,寅時就要出門。”林茈玉終於把腰帶係好,拿過外衣來給他套。
胤祐伸出手很配合:“皇子都是這個時辰出門,過幾年你就習慣了。”
“嗯。”沒睡醒的人最好說話,林茈玉給胤祐穿上衣裳,然後不知道從哪掏出個手帕,揮著送他出門。
其實林茈玉已經在逐漸習慣了,剛開始那幾天她眼皮恨不得黏在一起,後來過了兩個月慢慢生物鐘就調整過來。但過年累著了,才又開始睡不夠。
不過今天不能睡懶覺,送胤祐出門沒多久,她就開始收拾自己,一邊料理府上的事,一邊準備出門要帶的東西。等到午時胤祐回來,兩人一起往誠郡王府去。
和林茈玉之前想的一樣,現在妯娌少,五個人湊在一起看看戲、喝喝茶,再吃頓飯就算聚過了。畢竟郡王的爵位在那擺著,底下幾個貝勒福晉也不能不給麵子。
之後去老四家、老五家都是相安無事,終於輪到自家,一大早林茈玉就眼皮狂跳。
“爺,我有一種預感,今天有事。”
“有什麼事?”今兒胤祐做東,他罕見沒去忙,在外頭準備要招待兄弟們的東西。酒席、下人、小戲兒等等都備齊了,也沒發現哪裡有問題。
“不知道,但右眼一直跳。”隻有一隻眼跳,應該不是沒睡好。林茈玉把手指按在眼皮上,鬆開,它還繼續跳。
不會吧,她第成親後第一回宴請眾皇子,就要鬨點事?
胤祐湊過來看看:“許是昨晚沒睡好。”
“不是這個,就是……說不清,反正就是感覺不好。要不爺在各處多派幾個人吧,小心點總沒錯。”
看林茈玉並不像是在胡說,胤祐想起和林家姐妹相關的傳聞,沉默片刻,揮手將心腹趙誠叫來:“你去把府上的人安排到各處去,不管當值不當值,務必保證每處都有人。”
“嗻,奴才這就去。”趙誠起身,小跑著出去。
前麵幾個兄長家都沒出事,到今天要是出事,那可就鬨樂子了。
夫妻倆把裡裡外外再檢查一遍,確定哪都沒問題才到前院去等著客人上門。
胤祉夫婦先到,在門口見了個禮,胤祉就和胤祐到屋裡邊下棋邊說話,林茈玉則帶著三福晉到後院,這裡有早就擺好的茶水點心,還有搭好的戲台子。
前麵幾家都是看戲說笑,林茈玉也不去賣弄,依樣畫葫蘆不出錯就行。再備著葉子牌等物,要是有人說乾點彆的,也能有消遣。
不一會四福晉、五福晉商量好似的前後腳進門,等了約莫兩刻鐘八福晉才姍姍來遲。
一切都和前幾天差不多,雖然八福晉偶爾陰陽怪氣兩句,但她拿捏著分寸不算太過分,眾人便也都不計較。直到臨近開飯都平安無事,就在林茈玉懷疑自己預感出錯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一陣爆竹爆炸聲。
三福晉抬頭:“這是哪裡放爆竹?”
八福晉笑了:“白日裡放爆竹不過聽個響,不如晚上熱鬨。不過七嫂府上還有人有這般童心?”
七貝勒府隻有林茈玉和胤祐兩個正經主子,連個孩子都沒有,童心什麼童心?果然要出事!
林茈玉起身叫過雪容:“聽聲音是在後院,你叫張媽媽去看看,帶著幾個小太監,快去!”
“是,奴婢這就去。”
貝勒府不算小,但胤祐後院人不多,除了福晉外隻有兩個格格,後宅大部分地方都空著,這要是有人鑽進去,找都不好找。
“你們先坐著,我去瞅瞅。”笑著給幾位福晉賠不是,林茈玉還是不太踏實,決定親自去看看。
張媽媽作為福晉的陪嫁奶娘,一來就成為管事嬤嬤,對後院算得上十分熟悉,帶著丫頭、太監,一個個空院子挨著找過去。
林茈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看著她們找人,腳下一拐就往住著人的兩個院子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門口,忽然看見天上有什麼東西飛過,然後炸開散落在那拉氏和陳氏住的院子裡,緊接著就是一陣驚叫。
“在那邊,去看看!”
七、八個太監衝進空著的院子,林茈玉則走進發出驚叫的院子,剛進去就看見那拉氏正站在院中臉色慘白,腳下四散著幾個炸開的爆竹,頭上還有爆竹皮。
“福,福晉。”那拉氏哆哆嗦嗦行禮,扶著丫頭才沒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