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黨爭中最炙手可熱的兩個皇子, 眼下卻被罵的一無是處,仿佛罪大惡極死不足惜,而罵他們的人是當朝皇帝, 他們的親爹。
殿內烏壓壓跪了一片皇子, 卻連呼吸都不敢大聲,隻有康熙的聲音回蕩。
“都回去吧, 誰都不許求情,但凡有敢求情的,一律同罪!”
“兒臣遵旨。”
眾皇子無論大的小的, 整整齊齊磕頭跪安。可等他們退到門口,康熙的聲音又想起來:“老七留下。”
一瞬間,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過來,
胤祐感覺身上被插滿了針似的,硬著頭皮答應,然後又回到殿內,感受著兄弟們落在身上的視線慢慢減少。等感覺不到了, 抬頭看向上頭:“皇阿瑪保重龍體。”
“保重?他們是巴不得朕早點走,這個位置他們做夢都想要。”
“皇阿瑪言重了,大哥二哥就是一時糊塗。”
“行了,朕說了不許求情, 叫你留下也不是為了讓你求情的。現如今京城防衛半數在你手上,你去將你手下的人名單列出來, 誰是老大的誰是廢太子的,給你三天時間。”
“皇阿瑪……”
胤祐還想說話,但康熙已經低下頭,隨手從案上拿過份奏折,完全不理會他。
“嗻, 兒臣告退。”再抬頭看上頭,見康熙還是沒反應,胤祐才告退。
從殿內出來沿著小路,遠遠瞧見前麵聚著人,再走近兩步,就見是老九、老十正在恭喜老八。
“現在太子和直郡王都被關起來了,八哥你的機會來了。不對,哪還有什麼太子,是廢太子,哈哈哈。”
“九哥說的對,八哥,你的機會來了。”
“九弟十弟不要胡說,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胤禩輕輕地皺著眉,似乎在為直郡王和廢太子的事情擔心,一偏頭瞧見胤祐,忙打招呼。“七哥,方才皇阿瑪看著氣壞了,如今能在皇阿瑪麵前說話的也就是你了,還請一定要勸皇阿瑪保重龍體。”
“八弟放心。”胤祐態度淡淡的,視線掃過胤禩的眼尾。
他在高興,雖然麵上沒有表現出來,但他現在很高興。以前總是在林茈玉發愣的時候觀察她的神情,還是頭一回這樣觀察彆人的細微神情變化。
隻是掃了兩眼胤祐就收回視線,仿佛什麼都沒看出來,敷衍兩句就告辭離開,走出幾步還能聽見身後胤禟說話。
“七哥被皇阿瑪看中,早就不是當年的七哥了,現在連我們都不放在眼裡。”
“九弟不要胡說,七哥隻是和我們相處較少,日後我們多相處相處就好了。”
“還是八哥心腸好……”
後麵的話就聽不太清楚,胤祐也不想聽,出了暢春園叫人去統計名單,誰是直郡王旗下屬臣,誰是太子屬臣,統計出來交給康熙去篩選。
忙到傍晚回貝勒府,他才將今日暢春園的事情告訴林茈玉:“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一天會廢太子。窺探帝蹤,太子瘋了?”
“有沒有窺探隻有皇阿瑪知道,但皇阿瑪說他窺探了,他就是窺探了。皇阿瑪可還說彆的?”
“沒有,十八弟病死,又廢了太子,皇阿瑪心裡恐怕也煩著呢。從暢春園出來的路上,老八他們也不避著點人,這是認定沒了太子和直郡王就輪到他了。”
長歎一聲,胤祐想不通:“太子怎麼就在這個節點上犯糊塗?還有老十三,他怎麼也被關起來了?”
這些年康熙每次出行,必會帶著胤祥,哪怕不帶著直郡王、廢太子、胤禛,也一定會有胤祥。這麼明顯的寵愛,卻跟著太子一起被關起來,看來此次熱河之行,的確發生了某些不得了的事情。
絞儘腦汁都想不明白,除了刺殺聖駕之外還有什麼事情能嚴重到如此地步,胤祐揉著眉心放棄:“不管怎麼說,太子被廢太子黨受到滅頂打擊,直郡王也被關到宗人府,這最後的莫非真的是胤禩的?”
倒也不是說胤禩不好,隻是這麼多年胤禩都隻能在太子和直郡王身後蹦躂,忽然就站到最前麵去,好像做夢似的不真實。
林茈玉想了想,搖頭:“不知道。”
雖說然不知道,但她神態輕鬆,可不像是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胤祐觀察她兩眼就有推測,鬆口氣靠在椅子上,腦子裡繼續盤算太子和直郡王那些人脈。
直郡王被關進了宗人府,就像當年的索額圖,太子和胤祥卻被留在了熱河,京中太子太傅等人忙著上書求情,直郡王一黨忙著救人,康熙卻好像鐵了心似的,誰求情都沒用,甚至還罰了太子太傅等人。
如此堅決的態度,仿佛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京城中的勢力要重新洗牌。
不過除八貝勒胤禩之外,三貝勒胤祉忽然開始活躍,一改之前偶爾露臉的習慣,開始頻頻在朝堂上出言。
反倒是從前的太子黨四貝勒,不僅沒有為太子和胤祥求情,反而沉寂下來,朝堂上有什麼事能躲則躲,存在感大大降低。
胤祐以前是有點小事就往康熙身邊冒頭,現在是有事沒事都在康熙身邊。其餘兄弟們雖然看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卻並不像看直郡王和廢太子那樣敵視,因為他們知道,任憑胤祐再得寵都不會成為新太子。
而新太子是誰,必須儘快定下來。
胤礽做了三十多年太子,朝堂眾臣也習慣了有個太子,忍兩個月等康熙怒氣消散的差不多,立刻紛紛上奏折請立新太子。
於是康熙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氣又冒上來,胤祐三天看他發五回脾氣,勸也勸不住,就讓人把弘皙和弘昱帶過來。
都說隔輩親,康熙對兒子又打又罵,見了兩個孫子還是稍微收斂點,然後回頭就用奏折敲胤祐。
“你還敢來拿捏朕!”
“這不是看著您總生氣不是個辦法,橫豎現在大哥、二哥也鬨不出什麼事情來,兩個侄子雖然還在宮裡但肯定也受了不少驚嚇,您就當給他們兩個撐腰。”
康熙拿著奏折的手停住,想到剛才弘皙、弘昱的神情,把奏折收回:“朕雖然廢了太子,但太子妃還在東宮住著,誰敢欺辱弘皙?胤褆雖然幽禁,朕還沒廢了直郡王的爵位,弘昱也還是世子呢。”
自己的兒子犯了錯,當爹的是打是罵全憑心意,但要讓外人欺辱,可就不是這麼回事。
沉默片刻,康熙將折子甩在桌上:“把廢太子和胤祥從熱河接回來吧,胤褆從宗人府提出來,放到他自己的王府裡繼續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