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郡王府裡已經五六年沒有孩子出生了, 忽然間嫡福晉疑似有孕,本該是天大的好事,但趙誠喜氣洋洋出去又著急忙慌回來, 還抹脖子瞪眼的,在院裡侍奉的人都莫名其妙。
畫眉正在門口, 見他這樣疾步過來:“你乾什麼呢,不是讓你去請太醫,太醫呢?”
“還請什麼太醫, 你彆擋著我。”推開畫眉,趙誠隔著窗口對屋裡無聲地喊。“爺, 王爺, 爺!”
大概是主仆之間的默契,胤祐很快就感覺到異樣, 從屋裡出來後給了他一下,然後問出和畫眉同樣的問題:“叫你去請太醫,鬼鬼祟祟乾什麼?”
“爺, 我方才到宮門口的時候,正遇見宮裡的太醫成群結隊出來往大爺府上去,說是大爺府上側福晉早產血崩。”
“血崩?”屋裡才剛疑似有孕, 外頭就說這話, 屬實不算吉利。胤祐皺著眉,看看屋裡, 忽然想到什麼,轉頭看向畫眉:“福晉頭暈幾天了?”
“花朝節從十二貝子府回來之後就一直有些頭暈,不過不礙事,以為是那天喝了酒的緣故。”這樣一說畫眉的心也吊起來。“甄側福晉與福晉自小相識,說是手帕交也不為過, 若是叫福晉知道她早產,怕是……”
“是啊,都說過了頭三個月才算胎坐穩,奴才才不敢進去說話。爺,要瞞著福晉嗎?”
三個人同時轉頭看向屋內。
安靜了片刻,胤祐搖搖頭:“她早晚會知道。”
當初賈敏病重,林茈玉直接從夢中驚醒,這回隻是頭暈才以為是喝酒導致,若是沒有診斷出滑脈,她很快就會懷疑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生。可即便診斷出了滑脈,也拖不了幾天。
“那怎麼辦?甄側福晉……”畫眉滿臉焦急,話沒說完就聽見屋裡傳出清脆的瓷器破碎的聲音。
胤祐轉身就往屋裡走,畫眉趕緊跟上。
兩人走到門前,就見林茈玉木然地坐在桌邊,雪容蹲在地上撿摔碎的茶盞瓷片。
時間仿佛停頓兩秒,林茈玉抬起頭:“說吧,外頭怎麼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幾天時不時的頭暈她確實不覺得是病了,所以才沒請太醫,但生辰那天的幾杯酒給了她錯覺,讓她以為是酒後頭暈。可持續數天她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隻不過這種輕微的反應讓她沒想到應在誰身上。
剛才腦子裡忽然放空整個人失重一樣,她失手打碎茶盞,就知道這事應了。
胤祐視線往下掃了一下,而後抬腳進屋走到她麵前,看她要起來又把她按回座位:“方才趙誠去太醫院沒請到太醫,太醫都往大哥府上去了,側福晉早產。”
京城中的這些皇子福晉,除了林黛玉之外,林茈玉經常見麵說話的就是五福晉,但要論私下關係好還是甄側福晉,這點胤祐知道,有心觀察過的人也都知道。
可聽見這話之後,林茈玉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她安安穩穩地坐在凳子上,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原來是她,難怪。”
“太醫已經去了,皇阿瑪雖然生大哥的氣,但也沒對他怎麼樣,太醫們不敢不儘心,肯定沒事。”
“這話要安慰彆人還有用,對我就算了。爺不用擔心,我沒事。”林茈玉抬起頭,臉上真的沒有一絲傷心,甚至還在笑。“她若真的在這個時候走了,也是好事。”
至少這個時候胤褆還有自己的勢力,直郡王府也不算完全沒落,但此後不過幾年,直郡王府就會徹底敗落,就連雍正登基之後都沒有把這個大哥放出來。
她說得含糊,但胤祐已經習慣從她的話發散思維,不過片刻視線就冷下來:“她知道?”
“她不知道,她和我們不一樣。”
冬天明明已經過了,屋裡卻似乎透著寒氣,林茈玉否認之後,胤祐的視線明顯緩和不少。
雖然他和其他皇子並沒有那麼親近,但兄弟就是兄弟,他可以看著兄弟們互相爭鬥,但不能接受一個女人算計他的兄弟,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手足之情,也是對自身龍子鳳孫尊嚴的維護。
“你們先出去吧。”把服侍的人都打發出去,胤祐坐在林茈玉對麵。“你看見了?”
當初賈敏病逝的時候,林茈玉曾經將夢中的事告訴他,所以他能問出這話來並不奇怪。
但這回林茈玉搖了搖頭:“我若是什麼都能看見,豈不是成神仙了?我和英蓮沒有血緣關係更不是骨肉至親,能有所感覺不過是因為幼年情義,方才……應該是生了吧?”
甄英蓮不知道她死後胤褆會被困在府內一生,如果知道,她大概會選擇留下。但一來這些話沒辦法傳遞進去,二來林茈玉不是神,她有私心,死了回去當神仙比留下再受半輩子苦好。
反正甄英蓮馬上就要走了,閨名要不要繼續保密就不重要了,胤祐也不會把這種話拿出去亂說。
太醫們都被胤褆命人請走,淳郡王府等到傍晚才請太醫確診了喜脈,同時還打聽到甄側福晉產女的喜訊,差不多就是林茈玉打碎茶盞的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