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去過五台山之後, 康熙就沒再出去過,不過也沒有回皇宮,而是住在暢春園。
皇帝不在宮裡, 成年皇子們要進後宮多少有點不方便,但胤禵出生的時候正是德妃最得寵的時候,這麼些年他也是深受寵愛,才不管那麼些,進了宮直奔永和宮。
“額娘,額娘!”
永和宮裡德妃是主位,作為德妃之子, 他從小就是永和宮的小霸王,一邊叫著一邊就進了主殿。但還沒站定,裡頭就傳來訓斥聲。
“這麼大個人亂嚷嚷什麼?馬上就到宮門落鎖的時辰, 你這個時候嚷嚷著進來, 像什麼樣子?”
能在永和宮裡這樣光明正大訓斥胤禵的, 除了康熙和德妃,就隻有胤禛這個親哥。他從裡頭出來, 一如既往地板著臉。
胤禵本來就心情不好,進門被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心情更不好了:“這不是還沒落鎖,我進來看看額娘怎麼了,四哥你不是也在這?”
這兩兄弟雖然是一母同胞, 真真正正的一家子親人,但一來因為年紀相差大, 二來胤禛這麼個性子,導致兩人並不親近,甚至還有點互相看不順眼。
眼瞅著二人眼神就不對付,德妃忙解釋:“大選完了便是小選, 你四哥掌管的旗下有個官員的妹妹在小選隊伍裡,來跟我說說。你這麼晚進來是有什麼事?”
“難怪四哥這麼晚還在這,原來是為了這個。我也是為了這事,不過不是小選,是大選。”胤禵抬著頭瞥胤禛一眼,湊到德妃身邊去就開始撒嬌。“額娘,翠羽姑姑應該告訴您了吧?您就答應了我吧。”
“原來是為這個,翠羽回來就告訴我了。不成,你想都不要想,若是給你大選的時候你皇阿瑪就指給你了,既然沒指給你,就彆亂伸手,你府上那麼多庶福晉不夠?”
“額娘,這不一樣。”
“正是因為不一樣才不成。好了彆胡鬨,你四哥是為正事,你彆亂湊熱鬨,時辰不早快出去吧,你四哥也正要出去呢。”
“我這也是正事,額娘你就答應了吧。”
母子兩個打啞謎似的,沒說具體是什麼事,但兩人心裡都清楚。胤禛在旁邊站著沒說話,視線往下看。
德妃被胤禵纏著,餘光瞥見胤禛這樣就知道他又要多心,便解釋:“十四瞧上了榮國公老夫人的重孫女,但這樣的女孩總不能隨便一個格格就打發,要納側福晉便要十四家的點頭。榮國公府又不是當年,為個側福晉鬨得家宅不寧不值當。”
給胤禛解釋完,又轉過頭板起臉:“你福晉應允了?納側福晉這麼大的事可不是隨便抬個侍妾,你莫要胡鬨。”
“我早商量好了,完顏氏什麼不聽我的?”胤禵把頭一抬,堅決不肯在胤禛麵前丟份。
德妃才不信:“完顏氏的父親也不過是個侍郎,你要把國公夫人的重孫女娶進門,把她置於何地?越大越愛胡說,快回去,彆胡鬨。”
嘴上雖然在訓斥,但她臉上卻沒有怒氣。
身在後宮這麼多年,朝政上的事雖然不能插手,但也而不至於半點不懂,好歹她還有兩個兒子呢。胤禵是為了榮國公的人脈關係她能明白,但如今的榮國公府的確不比當年,為了這點人脈去得罪完顏氏不值當,何況還會引起老八、老十的警惕,更有可能會引起康熙不滿,怎麼算都不是一筆合算的買賣。
多年聖寵不衰,德妃比誰都明白聖心的重要,也明白維持聖心需要一定的手段和選擇。
但胤禵的聖心從他出生就有,就像他的皇子身份與生俱來,他不懂德妃的小心謹慎:“額娘我真的沒有胡鬨,我是說真的。”
“十四,時辰不早額娘要準備休息了,跟我出宮。”胤禛聽著就能明白德妃的顧忌,直接開口打斷。“額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彆胡攪蠻纏。”
“我怎麼胡攪蠻纏,你說清楚。憑什麼你來說就是正事,我來說就是胡攪蠻纏?”
“年羹堯是我旗下屬臣,他的妹妹參選我幫他說話理所應當。榮國府劃到你旗下了?”
“我……沒有。但我是堂堂皇子,能看上他們家的女孩,是他們家的榮幸。”
不愧是天潢貴胄,胤禵將“理不直氣也壯”演繹得淋漓儘致,以至於胤禛瞪了他一眼。
旁邊德妃頭痛地扶住額角。
想她十四歲入宮,二十歲加封德嬪,也算得上半輩子盛寵不衰,一輩子富貴無憂,萬萬沒想到這輩子最大的劫難,居然是到了晚年兩個兒子互相看不順眼。
後宮女子生活寂寞,除了盼著皇上來就是盼著能生個兒子將來好指望,她有兩個兒子,在整個後宮都算是多的,除了宜妃沒人能比,彆人看她的眼神除了羨慕還是羨慕,但這其中的難處隻有她自己才知道。
“好了,再吵下去宮門都要落鎖了。這件事不必再提,十四跟你四哥出去吧。親兄弟兩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快走吧,吵得我頭疼。”
要說不盼著見兒子那是假的,但見了兒子就吵還不如不見。而且老四這個性子最多疑敏感,再說下去保不齊那句話說得不對他就起了心,趕緊都轟出去了事,另外尋個機會再和十四說話。
胤禛心裡小九九盤算,麵上卻是最周到:“那兒子就先告退,額娘早些休息。”
“額娘!”胤禵不想走,被德妃瞥過來。
“快出去!”
終於把這兩個小祖宗送走,德妃疲憊的坐在凳子上:“這個十四,還和小時候一樣愛胡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