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邸雖然比不上皇宮, 不像皇上、妃子那樣一舉一動都有人記錄,還有專門的起居注,但想要找什麼痕跡也是能找到的。
林茈玉下令之後, 整個正院表麵看著一如既往, 但實際上任何東西都許進不許出,連送到洗房清洗的衣裳、被褥都暫停了。
洗房的管事嬤嬤來問,張媽媽隨便找個借口言兩語將人打發走,轉頭就想起件事:“生產那天產婆們都將東西搬到床邊了,但福晉忽然要站著生。不過當時的東西都沾上血腥氣, 什麼臟的不臟的都拿出去丟掉,如今想找也沒有了。”
生產的時候雖然有太醫在場,但血腥氣飄得滿屋都是,連備好的湯藥味道都會被衝淡,而且過後那些臟了的被褥肯定會被丟掉, 都不用自己動手就會有人清理痕跡。
“這背後動手的人醫術如何不能斷定,但必然是有醫治經驗的。咱們二姑娘小時候就見不得葷腥味道, 飯食、藥材都要把那些味道重的掩蓋掉,咱們家的老大夫還曾說過,民間大夫哄小孩子吃藥,這樣的手段很常見。”
家裡出了事,木香被叫回來自然要住幾日,可疑的東西清理出來, 耿立春也被叫來。
與木香這個半吊子相比, 耿立春是正經大夫, 醫術是太醫院水準,經驗是民間水準,也不知道他拿了什麼東西鼓搗一番, 真的確定那些衣裳上有東西。
而且就像木香說的,無毒,彆說發生什麼意外銷毀,隻要在水裡多洗兩次就能洗乾淨,到時候什麼痕跡都不會留下。
耿立春幾次欲言又止:“其實她這手段不算多高明,若在民間,彆人送來的新衣裳都是逢年過節出門才讓穿,孩子不舒服很快就能發現,晚上不可能穿新衣裳睡覺,怕臟怕皺。但在皇室就很容易成功,因為這些沒人在意,還有皇宮裡那些小阿哥、小格格連飯都吃不飽,想要對這些小孩子下手太簡單了,給他個有毒的點心都能狼吞虎咽吃下去。”
清朝的孩子們都是餓著長大的,這不是秘密。從醫學上來講,每頓飯吃七、八分飽確實更有利於健康,但伺候的嬤嬤不敢給吃,因為主子撐著了她們要承擔責任,主子沒吃飽卻很正常,久而久之可不就都餓著了?
林茈玉嗤一聲:“我們家的孩子總歸沒餓過,即便是弘晫現在還是一天四頓飯地吃著呢。先不說吃飯的事,既然已經證實了,那就把人帶來吧。”
“是!”張媽媽早憋著氣,聞言自告奮勇便去拿人。
這幾天正院的動靜不小,後院那些人但凡有點心思都該知道是出了事,不過林茈玉不怕打草驚蛇,也沒叫人刻意藏著掖著,張媽媽帶著婆子前腳出去,後腳後院看熱鬨的就都知道了。
隻是近來府上沒有出什麼事,正院更是風平浪靜,所以人們一邊看著熱鬨一邊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張媽媽帶著人氣勢洶洶到高氏幾人住的小院的時候,裡頭幾人還在院子裡說笑。
按理來說張媽媽也是下人,但她是福晉的奶娘,從這一層身份上來說,她不是主子也能頂半個主子,府上的庶福晉見了她都要客客氣氣的。院子裡說笑的幾人也是趕緊站起身問好。
“媽媽今兒怎麼有空過來,莫非是福晉有什麼吩咐?”
“老身既然過來,自然是福晉有吩咐。高姑娘,請跟老身走一趟吧。”
眾人的視線立刻落在高氏身上。
高氏本人瞪大了眼,似乎不明白,眼中更是惶恐不安:“敢問媽媽,可是福晉有吩咐?”
“姑娘去了就知道。”張媽媽從進門到現在,彆說行禮,連眼神都沒給過她們。
尋常大家裡,正室夫人是太太、是奶奶,是要敬著捧著的,姨娘是小老婆,半個主子半個玩意,而通房丫頭說得好聽叫一聲姑娘,說得不好聽就是個暖床的,連小老婆都不算,今兒還在府裡,明兒可能就送人了。
皇室裡分得細一些,嫡福晉是正房太太,側福晉算平妻,格格們就相當於姨娘小老婆,侍妾就隻比下人強一點,跟通房差不多,叫聲姑娘是客氣,叫聲庶福晉也得看你能不能擔得起。
而張媽媽今日的態度,擺明了就是不想叫這聲庶福晉。
原本湊在一起說話的人互相對視幾眼,默默地後退兩步離高氏遠了些。
她們這些侍妾說得好聽是庶福晉,說得不好聽就是丫頭下人,自己的未來都保不準,可不想因為毫不相乾的事情被拖累。
高氏將眾人的反應儘收眼底,但什麼都沒說,隻是帶著滿臉迷茫的神色,被張媽媽身後兩個強壯婆子帶走。
同一時間,畫眉往前院去傳話,告訴伺候的人,說正院出了事,等王爺回來千萬請王爺先過去一趟。
查這些事情的時候林茈玉可以不急著告訴胤祐,但到了要處置的時候,還是得告訴他一聲。
半個時辰後,正院西廂房裡氣氛沉重,林茈玉坐在上首,她手放在桌幾上,旁邊整整齊齊疊著那些未曾穿戴過的衣裳:“這些東西,你可認識?”
下頭高氏跪在正中間,她抬頭看了一眼,眼神迷茫又無助:“這些不是我送給小格格的衣裳嗎?還有兩床小褥子。”
“你倒承認地快,說吧,為什麼。”林茈玉哼一聲,兩根手指捏起那小衣裳的一角搓著。
這衣裳用料是頂好的,看著像是過年時候的賞賜,平時能分到這些庶福晉手中的好料子沒多少,除非她們花銀子自己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