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呀?”
淳郡王府的小廝聽見敲門聲, 將旁側的角門打開個縫隙,探出頭來詢問,一臉淡然地疑惑,似乎並不知道京城發生的大事。
隆科多眉毛一揚:“我是隆科多, 淳郡王可在府上?”
“原來是佟大人。我們王爺好幾日不曾回來了, 您若是有什麼要緊事,還請往暢春園去尋, 若是不著急可以留個話, 等王爺回來我們一定轉達。”
這小廝恭敬客套地笑著回話, 與以往迎接府上意外來客時並無區彆。
隆科多愣了一瞬, 忽然笑起來:“你們府上當真是自在,是我糊塗,居然把他當成對手。”
“大人您說什麼?”
“沒什麼,既然你們王爺不在, 那我見見你們福晉吧,這事說要緊不要緊, 說不要緊也要緊,我跟你們福晉說一聲, 事情自然就解決了,你們王爺也會知道。”
“這……我們福晉在內宅,不見外客。”小廝一臉為難, 看著隆科多還有點欲言又止。
誰家好人上來就要見彆人老婆?彆說是毫不相乾的外人, 就算是親兄弟各自成親, 見嫂子、弟妹還得挑兄弟在的時候呢。
“要不然這樣吧, 您先到前頭坐坐,我去請大阿哥來。趕巧了,今兒大阿哥在家, 您略坐一坐如何?”
“大阿哥?不必了,我隻見你們家福晉。”
眼下時間最要緊,在這裡和這什麼都不懂的小廝浪費時間,外頭不知道幾家大臣察覺到情況不對往外寫信了。控製家中女眷來要挾朝臣,哪朝沒有發生過?隆科多也不過是效仿古人而已。
他抬頭看看上方淳郡王府匾額,問道:“你們王爺,有多少府兵?”
“什麼?”小廝好像沒聽明白,又問了一次。
但他沒有得到回應,那些原本停在街道上的侍衛們已經衝上來,在他們身後,正是官兵。
有兵圍直郡王府、兵圍鹹安宮在前,再圍淳郡王府,似乎就沒有那麼駭人聽聞了。
小廝反應不及被推到一旁綁起來,官兵湧進淳郡王府,過了照壁垂花門,正院裡站這個人。
“舅祖父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怎麼這麼大陣仗?”
小廝口中提及的大阿哥弘晫並不在,反倒是世子弘曙在,隆科多腳步頓住,後麵官兵的動作也慢下來。
康熙是弘曙的祖父,孝懿仁皇後是康熙的妻子,隆科多是孝懿仁皇後的弟弟,算下來的確是舅祖父。但被弘曙笑嘻嘻地叫出來,總感覺諷刺意味居多。
隆科多左右看看,見隻有弘曙一人,心下隱隱覺得不妙:“我方才在門前問小廝,說府上隻有大阿哥在,怎麼沒瞧見大阿哥?”
“大哥在後頭給額娘請安去了,我也是昨兒才回來,正要去給額娘請安。”
“昨兒才回來?你去哪了?”
“舅祖父這話問的,好像我能去乾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幫額娘給舅舅送了封信。舅祖父您也知道,舅舅前些年丁憂,江南、京城兩頭跑,雖說年輕也不能這麼折騰,額娘身為長姐自然關心,囑咐我常去看看。”
林家在京城的權勢一般般,甚至算是中下遊,跟佟家、富察家這種沒法比,但在江南,卻是有名的書香門第。
父親探花郎出身官至二品,膝下二女皆嫁入皇室為皇子福晉,一子同樣進士出身前途無限,放在哪個世家也是值得大書特書的榮耀,試問江南望族誰不以林家為表率?
你隆科多可以衝進淳郡王府,因為你們佟家厲害,事後也不會有人找你算賬,但你要是敢進後宅,一旦林氏女有所損傷,那麼不管登基的新帝是誰,彈劾佟家的萬民書一個月內保證送到新帝麵前。
文人的筆,也是殺人的刀。
或許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但可以讓你遺臭萬年。當然,隆科多臉皮厚,嶽父的小妾都能搶,想來不會在乎遺臭萬年,但新帝呢?
弘曙依舊笑嘻嘻的,仿佛隻是隨口說了兩句家常。
對麵隆科多熱起來的腦子稍微涼下來些。江南文人的影響力,是連康熙都要借助的,當初胤礽在儲君位時,能壓製手握兵權的胤褆,一半就是靠文人的支持。
“福晉與林大人果然姐弟情深。那我就不進去了,隻是京城昨日進了賊,外頭亂的很,我調了兵來正在四處捉拿,路過這裡順便部署防衛,若不小心擾了府上出行,還請世子代我向福晉告罪。”
“賊?京中進賊,怎麼讓舅祖父親自捉拿?定是刑部那些人偷懶!”
“刑部在忙著乾彆的,分不出手來。我還有事要忙,你們近幾日就在王府待著,沒事彆出去。”
腦子一熱帶著人進來,卻忘了林如海雖死,江南文人未絕,碰個軟釘子的隆科多心情正鬱悶,不想繼續浪費時間,轉身準備去下一處。
“舅祖父這就走了?”
“兔崽子。”回頭念叨一句,隆科多的聲音不高,但弘曙勉強也能聽見。
“舅祖父慢走。”弘曙笑得沒心沒肺,目送隆科多帶著他的爪牙們離開,然後嘴角弧度瞬間消失,肩膀下塌渾身都像脫了力。“可算走了,真嚇人。”
“弘曜還沒回來?”林茈玉的聲音遠遠傳來,她不知何時站在書房門口,身形被茂盛的竹子擋住,不出聲都不知道她在那裡。
能把隆科多哄走是最好的,哄不走她就隻能出去了。但幸好,筆杆子無論在哪裡時代,戰鬥力都是如此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