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隆科多會這麼說,皇後和年氏也愣了,二人再次交換視線。年氏收起托盤,躬身要告退。
雍正吸口氣:“這不是政事,不用回避。便是為了你哥哥也無妨,你哥哥和隆科多都要打起來了,哼,早前朕還想著是你哥哥糊塗,原來竟是隆科多糊塗。”
年氏連忙跪下:“妾身哥哥若有不當之處,還請皇上責罰。”
“起來吧,外頭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朕不是在責怪你,你也不知道。今日辛苦皇後了,皇貴太妃可有說辭?”
“方才從壽康宮過來,皇貴太妃倒是沒說什麼,聽聞與李氏有關,還冷笑了兩聲。”
皇後如實回複,雍正卻不太滿意。
“皇貴太妃進宮多年,外頭的事難免不清楚,可連宮裡的事情都不清不楚,就白做了這個皇貴太妃!”
他的聲音又冷下來,這是為之前李四兒衝撞皇後的事情遷怒了。當時宮中沒有皇後,全靠佟佳貴妃理事,李四兒又是隆科多的寵妾,遷怒到她身上也算合理。
但若要做個明君,就不應該遷怒。皇後勸道:“皇貴太妃雖是佟佳氏女子,可進宮時也不過十來歲,又在宮中多年,家裡的事誰還專程來告訴她不成?那些事想來她都是不知道的。”
皇後好心相勸,雍正卻從中聽出彆的意思:“宮中的事有什麼不知道,那些,還有彆的?”
皇帝多疑不好,但有時候多疑確實能發現點什麼。
皇後雖說沒想特意瞞著,但也沒想這麼快說出來,頓了一下,被雍正的視線盯著,片刻才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舅舅從內務府拿了些東西,以至於宮內宮外忙亂了些時候。底下人報到我這裡,是我不許他們說的。”
底下人得罪不起隆科多,不敢把事情鬨大,但上報到皇後麵前也不算失職。皇後仿佛隨意的一句話,就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
她素來賢德,雍正自然知曉,不至於為這點事遷怒到她身上,但對隆科多的濾鏡碎了。
“舅舅?可真是朕的好舅舅!”
德妃是有親兄弟的,胤禛的親舅舅是烏雅氏,但烏雅氏哪有佟佳氏好聽?何況胤禛曾經被孝懿仁皇後撫養過,這聲舅舅也不算是硬攀扯上去的,此時再回想,當初隆科多親近拉攏,焉不是有意為之?
懷疑就像一顆種子,不往那邊去想的時候,就算定死了李四兒的罪也會下意識替隆科多開脫,等種子一旦發芽,不需要澆水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待皇後和年氏出來時,雍正的神情諱莫如深。
一後一妃下了台階,皇後忽然問道:“你哥哥給你來信了?”
“沒有呢,那邊事忙,隻叫人送了些東西帶了兩句話。”
“你哥哥是疼你的。今兒事情鬨得不好看,後宮裡本宮要多注意,皇上這邊你多勸慰勸慰。”
“是。”年氏柔柔一禮,恭送皇後娘娘。
皇後並沒有急著回自己住處,今日怎麼說也是康熙冥壽,她叫內務府點了東西,給壽康宮的各位太妃送去,說是皇上的孝心。
內務府早等著消息呢,鄂爾泰一邊命人去送賞,一邊去找允裪:“皇上這是給隆科多記上了一筆。”
“彆急,你表現的時候還沒到呢。”
“王爺說笑。”
是不是說笑兩人心裡都清楚。壽康宮裡太妃們收到賞賜難免也會打聽發生了什麼事,她們待在壽康宮最大的樂趣就是打聽新鮮八卦了。皇貴太妃也不例外,看著送來的東西她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收下了。
有時候傳遞消息並不需要特意說明什麼,隻需要一個舉動就能做到大多數人的心照不宣。
皇上對隆科多有了微詞,這條消息就像從河堤裂口流出來的水,裂口會越來越大,消息傳播也越來越快。
十幾日後,允俄再次抗旨,雍正壞心眼作祟讓允禩來定允俄的罪。當著麵允禩答應了,轉頭就找人商議對策,而被他找的人裡就有與隆科多交好的人。
一個曾經冠絕朝堂的八爺黨,一個如今壟斷官員調任的“佟朝”,他們交好的圈子有重疊再正常不過,更彆說當初佟國維支持奪嫡的皇子正是允禩。
這一下是直接戳到雍正的心窩子,當堂將兩人訓斥了一頓。
這不就是機會來了?鄂爾泰瞅著時機,將隆科多給內務府帶來的麻煩整理起來,一股腦遞上去,其中就有被隆科多扣著沒還回來的玉牒。
允裪緊隨其後,將林瑾留下的折子挑著胤禛怒火上頭的時候遞上去,順便還有他自己的請罪折子,上書心知隆科多狂妄獨斷,但不敢上奏雲雲。
一把火接著一把火,雍正的胡子險些被點著。
然而這還隻是開始,滿朝被隆科多壓著的人不計其數,還有那些不能直奏的官員,聽聞有機會彈劾隆科多,一時間門奏折如同雪花投來,將他做的那些事有的沒的、真實的誇張的全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