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打頭, 年羹堯緊隨其後,沒過多久老八、老九都被撤去了黃帶子,在雍正朝無論身份尊貴還是擁有從龍之功, 都不再是安全的代名詞,朝堂上不說人人自危, 做過虧心事的都膽戰心驚,而朝堂肅穆緊跟著帶來的效果就是貪官急速減少。
連隆科多和年羹堯犯了事都要處置, 何況是他們?觸怒皇上誰都救不了, 雖說錢重要, 但拿到錢有命花才最重要。
一邊對待兄弟、心腹臣子絲毫不留情麵,一邊又肅清朝堂整頓戶部,允佑忍不住咂舌:“皇阿瑪說過老四性子陰晴不定, 但不得不說作為一個皇帝他是合格的。優柔寡斷意氣用事, 不是一個皇帝該有的。”
趙誠跟在他身後侍奉, 聽見這話頭都不抬,全當自己是個聾子。
片刻允佑感慨完畢,吩咐道:“叫弘曙過來,我怕是好不了了,有些事握在手裡也沒意思。”
“嗻。”趙誠下意識答應, 心裡卻猛跳了兩下。
主子都是貴人, 他們這些奴才不值一提,可再不值一提他也是在允佑身邊跟了幾十年的,比兄弟、父子相處的時間門還長,見到主子身體不好, 他心裡焉能沒有觸動?奈何彆無他法,隻能遵照命令行事。
不多時弘曙就被叫過來,允佑終於舍得暫時放下他的寶貝鳥, 從書房書桌底下鎖死的箱子裡翻出一個碩大的信封。
“這裡頭是旗主的信物,你替我轉交給皇上吧。”
“阿瑪!”
“不必多說,雖然你額娘總說沒事,但我自己的身子還能不知道?眼下瞧著是沒事,或許還能再活幾年,但也不過早晚的事。咱們這位皇上可小心眼得很,趁早主動請辭,免得到時候找你麻煩。”
擺擺手,允佑靠在椅子上,有些自嘲地想著:或許這就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他明兒就沒了,爭氣還有什麼意思?
“額娘既說了沒事,保不準明兒就好了,太醫不是換了藥?”弘曙捏捏信封,摸清楚裡麵物件的形狀,並沒有打開而是直接收進懷裡,眼睛瞧著允佑。
“人參燕窩日日吃,也沒吃出什麼不一樣來。營裡你替我去一趟,往後的事就不用報進來了,你去吧。”
“兒子告退。”弘曙似乎想說什麼,但張了下嘴沒說出口,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幼時允佑得空還會帶著他們這些兄弟姐妹去騎馬、遊玩,書房裡也有他們的位置,不處理公務時便都坐在一處看書,雖是各看各的互不乾擾,但常常同處一室,他們總比其他叔伯家父子更親近。
後來年紀大些,九子奪嫡,允佑時常伴在康熙身邊,回家和孩子們相處的時間門自然就減少了,再加上孩子們要學習的東西多不得閒,時間門久了父子間門的關係就慢慢遠了。
不過皇家父子普遍都是如此,連宗室裡也是,弘曙難過了一斷時間門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如今他與允佑的關係,也不過是比宗室中的大部分父子關係好些。
弘曙從園子裡出來,在小路上迎麵遇上福晉:“你往園子裡去?”
“是,小妹婚期將至,衛家著人過來,雖說額娘全權交托給我,可總還是要稟報一聲。爺是從園子裡出來的?”福晉邊福身邊回話,起身時還看了園子方向一眼。
“剛從阿瑪那出來。你去吧,我趕著進宮一趟。”
“這個時候進宮?瞧著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什麼要緊的事情一定要今日,明兒不成嗎?”
“無妨,我趕著去,宮門落鎖前準能回來。”
弘曙對福晉笑笑,並不在意她的挽留,與她擦肩大跨步而去。
福晉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沒有說什麼,反倒是旁邊的嬤嬤開口:“這麼著急,又是從王爺那出來,想必是要緊的急事。”
“我知道。”收回視線,弘曙福晉並不糾結這點小事,繼續往園子方向去,使人去向林茈玉通報,做她該做的事。
而弘曙進宮之後麵見胤禛,按照允佑的吩咐將東西呈上,然後低頭站在下頭等著。
殿裡靜悄悄的,連呼吸都聽不大清晰,隻能聽見信封打開從裡麵取出東西的聲音。弘曙就這樣等著,感覺等了好幾個時辰,才聽見上麵那位開口說話。
“你阿瑪的身子還沒好?”
“回皇上,打從去年阿瑪的身子就時常出現些小毛病,不過那個時候沒大在意,太醫診治了也沒什麼效果,直到今年年初忽然嚴重,如今已然不大下地走路了。”
“連下地走路都不成,竟如此嚴重?這些事你阿瑪管了幾十年從未出過差錯,朕還想叫他繼續掌著,既如此就罷了。”
太醫出宮為宗室、勳貴看診,都是要記錄在冊的,什麼時辰離開太醫院、什麼時候回到太醫院、患者脈象如何、開了什麼藥方、間門隔幾日再次診治……等等都有記錄,若是在太醫院煎藥甚至藥渣都不能立刻丟掉,允佑病了這麼些時日,胤禛果真不知道?
答案當然是否定,但他說他不知道,弘曙就隻能當他不知道,兩人都裝個傻,把這事過去就算了。不過他還是說了些安慰的話,賞了不少藥材、補品,該做的場麵活都做到。
弘曙從宮裡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他帶著皇上賞賜的東西回去,到家門口時想了想,還是沒有將雍正的原話告訴允佑,隻挑著好聽的說幾句。
至此,允佑將旗下事務歸還給皇權,營裡的事則早引導著弘曙熟悉,他手裡真的隻剩下個王爺的帽子了。